[合并章] 举案齐眉(1 / 2)
[合并章] 举案齐眉
晨间, 被那唇吻的脖颈上轻痒,钟离遥倦倦睁开眼,愣神片刻才拨开人, “天色刚明,你不仔细歇着, 又来折腾人做什么?”
谢祯亲了亲他的眼皮,乖乖答话,“兄长,我睡足了,只想守着你多看一会儿。”
钟离遥笑出声儿来, 分明又懒懒的闭上眼去, “啧……”
他翻个身背对人, 那声音沙哑着又昏沉下去,“哪里惹上这小子,黏的掸不开了……”
谢祯分明不肯, 又将人把身子转回来, 连那手臂也拂展开, 自觉地钻进人怀里,用一双明亮的眸子盯住人,又去亲亲他的下巴, “兄长,我好舍不得你。”
“祯儿好肉麻。”钟离遥闭着眼, 将人的脑袋摁进怀里搂紧了, 那面上却浮现一抹笑,“也不知个餍足, 也不知个疲倦的……果不愧是西关里养的好身子……”
谢祯被人捂在怀里,也不挣扎, 干脆顽闹着,只伸手拨开中衣酣食起来了。
“嘶——!”
钟离遥顿觉危险,唰的睁开眼,捏住人的后颈笑道,“才歇了几个时辰,偏你精神好——”
“兄长,还是好松软,好香甜。”
谢祯言辞一贯这样的直白,过于热烈的情绪十几年来不曾改变或压抑过半分,好不容易得了宠,卖个乖,自然与人听起来肉麻——可瞧上去,偏又神色诚恳,全无腌臜的下流心。
钟离遥撑起身,枕着手臂瞧他,“再晚还有正事儿,不如与人乖乖睡一小会儿?”
“在兄长身边,不由得不精神。”谢祯将手搭在他腰间,那拇指隔着中衣轻轻摩挲那一小块轻陷的腰窝,不觉间声音更低沉了些,“兄长既醒了,不如……”
钟离遥心知肚明,只掐住人的下巴轻吻了一阵儿,那唇温热,水光轻甜,倒像春夏间晨光风雨浸湿的花瓣。
谢祯欲要伸手,被人拂开了,“祯儿人虽守在西关,那心思倒不在这儿,净想着风月事儿了。”
“守着兄长,如守着天下山河,心中何愧之有呢?”谢祯笑了,又捉过人的手吻了吻指尖,方才擡眼去看账外,“时辰还早,兄长再睡一会儿,祯儿须得练兵去了……连日来自个儿的身子都松懈了,可森*晚*整*理不成。”
“今晚行动?”
“是了,明日兄长归去,又是车马辛苦,今儿万不许再守着那纸卷研读了,只管休息好心神,养足了气力,好慢慢赶路才是——身子这样重要。”
“知道身子重要,祯儿还这样折腾。”
“只我多劳动几天,兄长安歇的享受,也不算累。”
“……”
钟离遥扶着床栏坐起身来,“既然将军辛苦,那朕就犒劳将军一回,也伺候将军起床更衣——如何?”
谢祯翻身下榻的动作顿在那儿,卡在床沿上呆呆擡起脸来,“啊?……”
一时间,犒劳、伺候几个字眼儿分辨不出意思来,他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兄、兄长?……”
自古恩爱夫妻,晨间可见对镜当窗、画眉理鬓,纤手更衣、举案齐眉。
他听人说过,也痴痴幻想过——然而每每的小心思里,他才是那个举案与人用餐的、更是那个笨手替人更衣的……
见他撅着屁股傻在那儿,钟离遥笑着轻踢了人一脚,“快起身……愣愣的趴在这儿做什么?拦着朕下榻了。”
谢祯利落的滚下去,与人腾出地方儿来,又扶着他起身。
“还是我来伺候兄长吧!兄长这样尊贵……”谢祯老实儿答话,“我不敢。”
“朕叫你老实儿躺在那儿的时候,你怎么没这样的听话?”钟离遥睨他,自捡起栏上一件干净的内袍,轻轻展开,“昨晚才发完疯,这会儿反倒又不敢了?”
谢祯讪笑,犹豫着伸手的样子显得无辜。
那袍衣简洁素净,及至大腿,左右双臂衽进去后,交叠在胸前。钟离遥唤他转过身来,拥抱的姿态自他腰间去够背后的衽带——忽然被人紧抱住了。
两两无声,谢祯努力的吸了吸,也不知是鼻尖酸还是眼眶热,总之声音儿哑的带了点哭腔,“兄长……兄长你……待我怎这样的好呢?……”
钟离遥被人裹在怀里,一时无奈,“好端端的……这是作什么?”
“兄长……你可还记得初见那一日?”
“记得。”
“初见那日,并不识的兄长是怎样尊贵的人。可只是一眼,祯儿心中便在想,若是凑的近一点,仔细看看那样好看的人,就好了!”
谢祯抱得人更紧了,停顿片刻,他又激动地捧起人的脸,那眼中闪着亮盈盈的泪光,“可如今,我……我竟这样近的看兄长,又是这样的与兄长在一起,兄长待我这样好,还与我更衣……”
钟离遥含笑看他,却从那样惶恐的爱慕中读出来一句话,在暗中,在胸中,在谢祯一颗赤诚心里——无时无刻不重复着的话——我谢祯,何德何能?
那沉默似乎被彼此读懂了一样,谢祯并不问,然而钟离遥却知道,他在等一个回答——那句话压在喉间,蓦地沉重。
钟离遥缓缓道,“朕的心,与祯儿是一样的。”
谢祯觉得自己没听懂——这两颗心,分明云泥,是什么一样的呢?
是一样的爱吗?——不,或许是一样的惶恐。朕何德何能,值得祯儿这样肝脑涂地的忠诚,值得祯儿这样不问对错的、盲目的爱。
谢祯听不懂,但谢祯不问了——因为他还有很多问题,用现有的意志和感情无法理解和解答。
比如,兄长,我要怎样才能再多爱你一些?他觉得,又或者再多很多很多的爱,也无法足够——无论他怎样多的爱,都不足够,他的肺腑间、灵魂深处还有源源不断的热,等待着如火焰一般汹汹燃烧。
似乎,他从不怕对方不爱——他只怨恨自己爱的不够多。
他的桀骜意志、不肯屈服的灵魂,他的征服欲,他的野心,他的杀戮与罪孽,他的恐惧与痴狂,他的功业千秋,他的太平,他的笨拙,他的爱——他的一切寄托在面前这个人身上——这位永远微笑着、从容拂落风雪的君王身上。
——祯儿,你会杀人吗?
——祯儿,你会爱人吗?
于是,在懵懂间,钟离遥教他举起屠刀,再教他淡然微笑。
在仁德与贤明之间,在杀戮与鲜血之间——他不由得臣服,他从未刻意想过要爱,却无法不爱——他,自此诞化,生出那样许多的情愫来,逐渐变得复杂儿圆满。
因为兄长,他成了他自己。
然而现在,钟离遥发问了,“提起雪日,这些年,朕心里始终有个疑惑,初见那时,祯儿既然不识,又何故而泪流?”
谢祯在那唇上吻了一下,同样问出声儿来,“那兄长……第一次,为何会离开?”
刹那的沉默,有寒风吹过心间。猛然的,钟离遥明白了。在他还未曾学会爱的时候,那泪——是一种怨。
——像他母亲倦倦闭上的双眼,像他兄长初见时的片刻迟疑。
——那怨是一种爱,一种等待被抛弃的、又祈求命运垂怜的认命般的爱。
兄长难道不明白吗?那泪……是谢祯十几载从未改变过的爱。
钟离遥明白了,他回吻了谢祯,“好傻的祯儿。”
谢祯仍傻傻的,却笑起来了。过了片刻,他又微微俯首,伸出舌尖卷走了人睫毛上的水光,愣愣的说道,“兄长,你的眼泪好甜。”
钟离遥给了人一巴掌,别过脸去忍了半天,到底笑出声儿了。
“兄长——好甜的兄长,快给祯儿更衣吧。”谢祯将话题打了岔,又凑过去亲了人一口,故作耍赖的伸开两臂绕到人面前,自豪叹道,“哎——竟也有这样一日,令我慨叹:得夫如此,祯复何求!”
钟离遥轻声嗤笑,方才无奈去敛他的衣袖,仔细的替人系好袖口,扎紧腰间系带,再替他穿戴好金丝幽云俦甲,整顿好银甲。
挺拔风姿叫人观之心悦——那配剑挂在腰间,他只又缠着人吻了一会儿,才阔步威风出帐去了。
用过膳后,远远的,钟离遥又去瞧了一眼。
日光下,那银甲泛着寒光,威风凛凛,他偶尔也擡刀与人较量,与几个瞧着勇猛的苗子陪练,那下手极其有分寸,只让人理解透力气与招式,全然不是漂亮的花架子。
拾玖跟在钟离遥身边儿,听人兀自感慨道,“果真有大将风范,只瞧着,便觉威风,我终黎太平,当有此砥柱中流。西鼎流徒、无知小儿,焉能不惧将军屠刀?”
拾玖简洁赞道,“将军威猛,无有不服的。”
“往日里,也没有?”
拾玖笑道,“但有不服的,也得问问将军的刀?他惯常允人第一次,若是头一回不服只管较量,论是刀法、武略,抑或别处的特长——若是桀骜出彩,也坦荡赞叹。可若是没那样的本事还不服,只一刀屠了省事儿。”
“哦?”
“小的所说,都是许多年前的往事了,那时还是您的先马——”拾玖道,“现今这样的功业摆在眼前,哪里还有不服的呢。”
“嗬,轻狂。”
那口气带着几分宠溺,分明是满意的回身而去了。
***
是夜,榆林峰有兵马激增,敌军压制上路。
斥候报时,百里录听得心惊,“必是内贼,走漏风声。”
众人擡头看向高座之上,见二人从容饮茶,对视一笑,谢祯殷切问道,“兄长,这茶水如何?是雪山顶上的尖芽,专给兄长留的,最是清爽。”
“可惜水浊了些,若是采雪露煮汤,想来滋味儿更好。”
黄文急道,“哎哟两位——这都火烧眉毛了,怎么聊起这个茶汤来了。将军!您倒是与人点拨一下嘛……”
谢祯笑道,“往日里就说你这性子太急,怎么还是老样子——你既想出份子力气,那我就嘱咐你个差事,遣你带兵去打个迂回,与人在腰腹撕道口子,可愿意?”
“自然愿意!”黄文握紧了手中的长刀,爽声笑道,“将军且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!那,您与我多少兵马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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