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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合并章] 相呴以湿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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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钟离遥面色不改的说道,“待你们王回来,知会于我。”

“是,公子。”

盯得甚紧,这倒是个艰难的处境。

钟离遥坐下,给自己倒了一杯茶,那端迎着茶香袅袅啜饮着,心中便自嘲自个儿低估了赫连权的布防,胆敢放心下来由着自己回帐,怎能不盯紧了呢!

歇息一阵儿,他正盘算如何往外逃,或是寻个众人犯迷的时机——那竖起来的耳朵甚尖,便听得轻巧一声“噗通”,有沉闷的身子倒下去,紧跟着帘帐翕动。

钟离遥缓步靠近,擡手掀开帐门一角,一只宽厚的手掌探进来捂在他嘴上,那熟悉的味道伴着一个灵巧的身影挤进来。

谢祯擡手一提,那个耷拉着脑袋的笨重身体被他拖进来,迅速剥了衣裳换好,又将人绑起来塞好嘴巴丢在角落里了。

钟离遥忙忙的掩好帐门,拉住人问,“怎的混进来的?”

谢祯微喘,还顾不上答话,就瞧见了那伤痕。

他慌忙擡手,去摸钟离遥的脖颈,眼眸灼热,连眉毛燎烧起来了,“这是哪里来的伤?还有何处?”他轻轻去扯人的衣裳,自襟领处掀开往里瞧,“怎的连身上都是伤?还疼不疼?兄长,兄长你——”

钟离遥万不敢提那一岔,捧住那张脸便吻上去,给人封住声儿了。

想念与忧心混在一起,吻的身子都发颤,摩挲蹭在一起,雪天里热的浑身汗。稍一喘息的空当里,谢祯还在问,“兄长,你先等等——这、这伤是怎的回事,你还没……”

他主动的蹊跷,然而谢祯全禁不住这样的攀扯引诱——那处热的如杵,直愣愣的翘起来,被人咬的唇也破了,舌也麻了,鬓角也乱了。

谢祯喘着粗气,将人摁在榻上,嗓子眼里终于憋出一句,“兄长!且等一等!”

钟离遥襟怀大敞,含笑问,“等什么?——祯儿不想……”

“兄长,你实在……实在的诓骗人!这样多的伤患哪里来的?!”

谢祯盯着那胸前伤痕,也不知是急还是热,总之满额的细汗亮盈盈闪烁着,一双眼中却激荡着鲜明的震惊与伤痛,那怒火分明的窜起来,连眸子都烧红了。

眼见他无言可说,急着坐起身来,便欲摸刀疾行——钟离遥忙拉住人,“祯儿,祯儿——你做什么去?”

谢祯拧过脸来,是一种罕见的焦灼之色,然而开口却显得森*晚*整*理极为平静,带着怒意焚烧后的沉寂,“兄长,我要去杀了赫连权。”

“并非他伤了我。”

谢祯不信,“除了他还能有谁?”

钟离遥强拉着人坐下,“他虽蠢坏,但这回确实不是他。容我与你细细的说。这伤乃是与狼群相搏而留……”

“什么?——”

钟离遥忙安慰道,“现今全好透了,身子爽利无有遗患。”说着,他轻轻抚摸人的耳朵,又拿指头拨弄了两下,“这内里有渊源,你不知情。是赫连绝音与安平候做了一档子买卖,条件是杀了我,来换终黎与西鼎一年的食盐往来。”

“竟是他俩……?”

“正是。”

谢祯顿住,失色之中,闷声说道,“这毒妇该死,竟这样伤人,我必杀她为兄报仇,依我看,那赫连权也脱不开干系!至于安平候——兄长,他竟有这样的胆子吗?恐怕是有人挑唆。”

钟离遥慢条斯理说道,“正是,先不说他与西鼎暗地里勾搭上,是凭借商队的关系。只说城中诸事,他若想动作、抑或谋权,也须得人扶持。正好借机瞧瞧……是什么人胆敢在他背后吹风,一并揪出来杀干净。”

稍顿片刻,他又道,“另外,你诸事繁杂,若不是动兵相搏,便由着他闹一闹去罢,上城那样多的‘聪敏贤良’,难道还辖制不了他?”

时至此刻,钟离遥到底是不信,有何人能将他苦心经营近二十载的棋局摧残。那些奠基沉着的忠臣,安能容他放肆?但他忘了……钟离策仍是他正经的手足,人臣顾忌,却也无可厚非。

“八州相望,凭他手中无人可用,应当出不了岔子。我自遣人入城,或于暗处,静观其变。再者,马奴手握麒麟军,就坐镇城中,岂会视之不理,容他胡闹?”谢祯忧虑道,“不过……眼见入冬,时至诞辰,恐怕再也瞒不住了,我此行,便要救兄长出去。”

“正是。眼下时局紧要,安平必已知晓我不在宫中,恐怕上城之患将起。”钟离遥分析道,“再有,西鼎各种势力相搏,三方觊觎王座,眼下只待失衡,必起内斗——你盯准时机,到时一举击溃,岭湾线于地势大好,灭族不是难事。”

“好,兄长放心。”谢祯神色严肃,紧声道,“待会儿,兄长随我自后营闯出去,那处有一条密径,只需越过营帐,雪影雾嶂,便再难追寻。出了林,有人接应,我自亲送兄长上马归去。”

钟离遥点头称“好”。

见他应下,谢祯便不吭声了,脸色却分明的难看。

钟离遥拿唇轻轻吻了下人的唇角,温柔哄道,“这便要逃出去了,怎的这样不开心?”

“我……我替兄长疼。”

“如今,祯儿可知兄长瞧见你那满身的伤,是怎样的心疼了?……日后再不顾自己,多添伤痛,便是有心想让我跟着痛。”

谢祯急急道,“兄长……怎么会呢,我、我怎么舍得让兄长这样痛。”

那僵青的脸色好了些,别处的酸楚又翻了上来。瞧见他无措,神情带着伤感的委屈,双眼蓄满了亮盈盈,欲落不落,如犬似鹿,叫人疼惜的很。

“我的好祯儿,可不许哭,这样叫我心疼。”钟离遥在人唇上狠咬了一口,瞧着谢祯因吃痛那眼泪更涌起来,添了一分不敢言说的可怜……不禁被逗笑了。

钟离遥正要开口取笑他,那帐门却猛地叫人掀开了。

毫无声息,更不曾闻得守卫问好,一道飒爽利落的身影逆光站着,待双方彼此看清,各自吃了一惊!

赫连绝音盯着榻前两人并挨着相坐,正震惊难堪时,再看那魁梧的身影——岂不正是谢祯!此间,连惊撼的质问都顾不上了,伸手便去抽刃。

谢祯反应迅疾,刀立出鞘。

“杀了她!”

凛然一道命令,与刀刃相接的声音同时响起来。

营帐内打成一团,激烈迎战,帐外守卫却只顾玩笑,置若罔闻——他们自然知道王女入帐是要杀人的,再乱的声响也不敢多嘴,只顾守好了不让钟离遥往外跑才是。

钟离遥从容整理衣襟,眉眼冷的若雪,那眸光盯紧了两道身影变幻与抗衡,谢祯高大的身躯几乎罩下一层阴影,宽厚的脊背绷紧了气力,卧霜砍杀破风、残留满目银光,不消瞧那张脸,便可窥见那滔天的怒火与杀意。

谢祯强压之下,两人胜负即分,直至一声短促的“啊”,紧跟着鲜血飞溅三尺高。

漂亮人身被谢祯一刀劈成两半,竖着倾倒下去,那举过头顶抵挡的刀刃也被劈断,血腥浓重的涌入鼻腔,场面过于惨烈,连钟离遥也扶住胸口微滞了片刻。

短暂的沉默中,毫不见怜香惜玉,谢祯又在她心口狠狠补了一刀——为着他兄长所受之苦,与始作俑者报了仇,胸中那堵着的痛才缓解了半分,不由得狠戾冷笑道,“可惜叫你死的痛快!”

钟离遥起了身,瞧见他弯腰割下人的掌骨半截来,轻声问道,“祯儿……这是作什么?”

谢祯回身,灿烂笑着,“取下一截,与兄长做个骨哨,西关吹一吹岂不过瘾!”

他猛地回身,那朗笑着花成一片的血脸给人吓了一跳。钟离遥微微惊诧,哭笑不得的盯住了人。

解恨报仇,谢祯添了两分喜悦,笑问,“怎么了,兄长?”

钟离遥自坐下,唤他到跟前儿来——兴许是顺从的习惯,谢祯乖巧跪下去。

钟离遥便拿巾帕给他擦脸,故作惋惜的调侃,“报了仇,瞧着你倒开心了。只是这样劈人,全弄脏了手脸,叫人下不去嘴了。”

谢祯擡手抹了一把嘴唇,傻笑道,“这样呢?”

他自觉擦干净了,却不想那袖口的血给脸蹭的更脏了。钟离遥揪住了人的耳朵,“刚擦干净的脸,全教你抹花了。”

谢祯只略歪了歪头,那耳朵便得了救,他握住人的手,“兄长,现今杀了她,更没有退路了,今朝必要逃出去。”

钟离遥一边与他擦脸,一边含笑说道,“正因杀了她,反倒又逃不出去了。稍晚一会儿不见她出去,诸众必要寻人,只等着他们闯进来了。”

“那兄长现在便与我走。”

“这样的热闹,你我一起怕是逃不出去了。再瞧你这浑身的血,搁在雪地里,多别致的招摇。”钟离遥叹息道,“外面一群人等着听我死身的好消息,你我强闯实在冒险。待会儿,我自拖着赫连绝音的尸身出帐去,他们必然要乱作一团,趁此时机,你自奔逃。”他亲了亲人的唇角,哄道,“为兄答应你,决不再添一点伤痕了,你须替我关注上城景况,若有异动,早做决断。明年三月,兄在上城,等你凯旋——你我各守着一处,不管什么贤臣明君,只为这近二十载的默契与深情……祯儿必是懂我的。”

“咱们二人,重担在肩。当日为祯儿失踪之事,意气冲动,才酿成大祸,万万不能再节外生枝了;到时你只管灭了西鼎,再好好与兄出气。”钟离遥又去吻人,舌尖舔着他一颗犬齿,宠溺的笑,“日后行事须当心,万不要再将我的犬儿饿瘦了。”

谢祯忍痛点头,将半截掌骨揣进怀里,又拿鼻尖亲昵的蹭他,“兄长,我是那样想你,那样的担心你,你可知道祯儿的心?兄长,你在此……务必小心。”

“好祯儿……为兄知道。”钟离遥眷恋的盯着他看,吻了又吻,方才拿指尖细细摩挲着人的眉眼与唇瓣,口气再难克制那不舍与心疼,“唯一的祸患已除,赫连权留我有用,不会伤我。倒是祯儿,定要仔细照顾自己,再不许这样憔悴伤神了。”

“兄长,还有——”

钟离遥截了他的话,“还有,祯儿不可再探敌营了,我自会找到办法逃出去。至多年关——可好?”

“我愿再信兄长一回。可……若年关不见兄长,”谢祯擡起脸来,藏在血影朦胧中的双眼幽深得发亮,尽是果决坚定之色,“祯儿自会用别的法子——纵硝烟烧起八州四海,不计死伤,也要踏平西鼎,迎回兄长。”

良久,钟离遥微微笑,“不——”可。

可惜,那唇被人用一指轻按住了,到底没说全;谢祯傻傻盯住人,“求你了,兄长,别说不可。兄长——你说‘好’。”

“……”

钟离遥失笑,两双眼目凝视彼此良久。

一对亡命的鸳鸯遭了祸端,劳燕分飞之时,竟是这样的伤与痛!相濡以沫、相呴以湿,一日比一日艰难的处境,一次比一次哀怨的分别——

终于,这对有情人又颤抖着吻在一起了,彼此心疼,难割难舍,然而,如朗朗日照落下霹雳,雷天大壮,到底是喜忧参半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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