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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合并章] 狭路相逢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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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合并章] 狭路相逢

西鼎大营遭围困已久, 一场内斗下来,死伤惨重,更无余力对付终黎。

正值赫连权忧愁难当, 谢祯却突然下了战书。

他急急打开,信上竟只有一句话, 寥寥数笔滚烫的印在眼球上:今欲与你决一死战,明日营前恭候,谢祯。

赫连权跌坐在狼头上,怔怔叹了句,好狂!

是也, 不是两军决战, 而是要与他单打独斗, 一战定胜负。

可如今战局已定,赫连权安有他法?若此战败,无非早一步死在族人前面;若此战胜, 敌军损失主将, 尚有一线生机。

赫连权捏着信思虑良久, 决定应战。

得了信儿,终黎大营诸将疯似的堵在谢祯帐前,怒急道, “您怎么能这样!早先君主说过的,要您再不轻举妄动!如今您草率与他决一死战, 我们可有什么好处?”

“赫连权一死, 不出十日,便可踏平西鼎。”

“可纵是您不与他交战, 留他性命,至多也不过两三个月, 我们便胜了!瓮中捉鼈岂不稳妥?!您何苦这样着急?”

谢祯眉眼不动,沉森*晚*整*理寂的如一座山,周遭气压阴冷而骇人,却隐约有涌动的流焰亟待迸发,充满压迫感的声息如砺刀般,“他伤我兄长,是为家仇,他害我君王,是为国恨——我必亲手屠诛此人,方能泄恨。”

“再有……”

“再有什么?”

谢祯猛然擡眸,冷冽轻哼,“我急欲回上城,必要亲问一问那负心人。”

诸将怔愣在原地,前两句听懂了,后一句,全没摸着头脑。

谢祯强压的委屈尽皆成了心头怒火,御马疾驰出关时,竟真的谁也没能拦住。

再者,他下了命令,诸将不得跟随!一群急得转圈的武夫没法子,只得老实守在营中。谢祯大约也是想及赫连权狡诈,若是布防,免得营中空虚遭了算计,抑或日后无人主持大局。

——若钟离遥知道了,必要再给他吃两鞭子!

可叹这时节,西关乃是谢祯说了算,那嫣红棕毛的烈马长啸一声,停在西鼎营前,顿时迎来了无数弓箭相对,营门紧扣,敌人怒目。

“赫连权何在?速速前来迎战!”

底下人赶去禀报时,赫连权还在擦拭自己那柄长戟,嘴角带着一缕沉沉的冷笑,“他竟真的来了,也不怕本王与他设下圈套。”

宗政明怀道,“王何必前去应战,唤人举弓杀了他便是——索性还能拖延点时间。”

意料之外的,赫连权从容站起身来,口气复杂的说道,“他本可以稳坐营中,待胜利之日再羞辱本王,却偏偏孤身来战,这时节,本王倒有几分敬佩他了。”

宗政明怀蹙眉,“怎么?如今王也想做那英雄了?万万不可犯傻。”

赫连权回眸,盯着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轻笑一声,“过来,给本王摸一摸。”

宗政明怀却懒得搭理他,只哼笑一声,便躺靠在榻上,“现今能摸出什么来?王勿要磨蹭了,那谢祯还等着呢!等王挥戟杀了他,回来再摸也不迟!”

听罢这等自信之语,赫连权轻笑着应了一声,便敞门疾步出去了——待他驱马与人对上,方才瞧见谢祯那目中闪烁的跌宕怒意。

“送死来了?可选的是好日子?”

相较之赫连权那几分插科打诨的下流做派,谢祯静默如山石巨木,身姿矗立止于风,然而狠戾不需多言,唯有卧霜寒光乍现。

面对这等挑衅之语,谢祯连话也不答,只冷笑一声,旋即提刀御马,直奔人命门袭去!

赫连权忙收敛心神迎上!

二人打的不可开交,趁交锋间隙,赫连权方又冷笑道,“昭平安然回营了?”

不提这茬还好,一提此话,谢祯怒火更深,“你这贼子,何配提我兄长名字!”

“本王怎的不能提,昭平乃是本王的俘虏,生杀奸囚尚且做的,一句名字又如何不能念得!”赫连权疾马回刺,被他躲开,接二连三又下了死手。

敌军诡异的念诵和异族的高高响起,激昂的震颤在耳边,然而谢祯犹自静沉,充耳不闻,只将长刀劈落,削断他的发,卧霜划过耳边,有一缕血迹蜿蜒坠落。

溯风流雪之姿朦胧重叠,亘在二人之间,兀自痛着恨着——谢祯怒急,一刀砍中他的手臂,咬牙骂道,“畜生!”

赫连权冷笑,回戟挑中他的肩窝,“昔日相亲犹可回味,权可是一日不敢忘呢。”

谢祯反手逼退他,更是刀刀狠决。

见他不语,赫连权挑眉,于血痕中兀自舔唇,“怎么?将军没尝过?”

因被他激怒,谢祯下手未免失了分寸,猛地露出破绽,连叫人捅了两下,胸口潺潺涌出鲜血来,“不许羞辱我兄长!”

好似不觉痛一般,谢祯回击的一刀用尽了浑身的怒火气力,直劈的长戟冒出火花,刺棱一串血珠子迸溅在人脸上,赫连权差点让他砍断右臂!

他迅速奔逃,御马撤开一段距离,唇角微微挑起,那话仍不饶人,“偏你不懂得怜香惜玉,白白可惜这样一个美人儿,怎的就对你死心塌地。”

谢祯气的浑身颤抖,连话也说不出来——他追杀强压,满腹炸开般的盛怒,一刀竟给长戟劈断了!

赫连权躲避不急,为他所伤,自马上摔落下去,滚了三圈方才停下,紧跟着捂住胸口自口中重重咳出鲜血来。

“你这莽夫!”

谢祯翻身下马,本可一刀劈死他,却迟迟未曾动手!

谢祯于众数眼目中沉声盯住人,杀意浓重的眼神带着嗜血的狂妄与叫嚣,“胜之不武非丈夫所为——”话毕,光影一颤,他竟抛开卧霜,兀自疾步朝人去了,“今日,我便要用你赫连权的性命,祭奠我的手足将士,与我的兄长解气!”

莫说那举着弓箭的敌人皱起了眉,就连赫连权都微微怔住了。

好似一头暴怒的狮子,在濒临崩溃的边缘,死守住底线——赫连权蓦地想起钟离遥那句“竹柏信直”来。

他虐杀战俘扬威,然而谢祯却不伤平民一丝一毫。他的百般羞辱与激怒,仍换的谢祯的一句“胜之不武非丈夫所为”。

此刻,在这个沉寂的男人身上,赫连权竟捕捉到一丝少年心性,那强硬的身躯之下,是如玉般的坚贞与傲骨,冷峻面容虽布满怒火与不屑,却仍将他当做一个对手来看待——他似于迷雾中猛地惊醒,那是一种尊重。

赫连权笑了——他扬颈,郎朗的笑。

仿佛才明白过来,昭平的欣赏倾慕,竟是为那等品性正直、纯粹与干净。

人人都怕他、畏惧他、背地里诅咒他,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。但钟离遥却替他缜密铺路,不必是关切,只为某种坦荡承诺——赫连权谁也不信,却信了这个神秘的终黎人。

人人都认他做个腌臜的王,弑父娶母的好色胚子——可眼前的谢祯,却给予他作为一个对手的尊重。

他笑着,恍惚明白了钟离遥那句“高到极致,与低到尘埃未必不同”。

于至高处俯视众生,是为悲悯,于泥泞血海中尊重对手,是为英骨。

嗬——这二人!

狠硬的重拳招呼在身上,谁也不肯服输,带着家仇国恨,带着情仇醋火,打的血迹迸溅,乱中开出一朵朵暴虐的梅花。

倒在血泊里的时候,赫连权竟笑着赞了一句,“昭平说的对。谢祯,权以为,你是个英雄。”

自此小人与君子,大约殊途难同归罢。

谢祯不语,冷冷看着他,那怒火消散后,终于流露出一丝恨意,字句强硬,“赫连权,我再说一次,你没有资格唤我兄长的名字。”

赫连权咳喘的厉害,鲜血潺潺自嘴边流淌,他仰望白的刺眼的天幕,躺在这西关土地之中,却生了几分温暖。

待那呼吸缓和两分,他断断续续的笑起来,与谢祯道,“何必动怒……谢祯,你这样不解风情,哪里懂得他的好。权……咳咳……权与昭平,并未有什么龌龊相亲……”那话顿住,又喘了好一阵儿,方才说得下去,“他那满心里,装的都是你,可真叫人……嫉妒。”

谢祯俯身蹲在他面前,自下巴上坠落的血珠落在赫连权脸上,滴滴答答伴着那句轻吟似的叹息,“你可知…他是哪位?”

“谁?”

“终黎之主,帝讳曰遥,字——昭平。”

赫连权惊颤睁大了双眼,那金眸流艳如日色,轻轻闪烁着渗出水光。半晌,他轻轻苦笑了一声儿,艰难吐字道,“权,当日应……杀了他的。可惜……此命造化……不由人……”

恍惚的错觉之中,赫连权盯着谢祯,忽然从那张脸上捕捉到一抹极淡的微笑,幽深而柔和,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与不屑——与钟离遥如出一辙。

身影渐愈交织——仿如彼此的影与绰,留下日月交辉的神迹。

赫连权仍不明白。

长久地寂静中,风声洒落,细碎翕动下,有鲜血流淌的声音。

谢祯握紧那柄肋骨,垂眸瞧着地上的尸身,良久,露出一抹微笑。

自敌人身上抽离,鲜红的血光衬着这截脆白的骨,谢祯突兀的想着,与兄长做簪子,最是相配了。

伴着破风而动的烈马,有捷报自西关传回上城。

“赫连权死了!赫连权死了!”

“西鼎全军覆没,终黎胜了!”

“捷报!——君主,将军胜了!”

乱乱的喜悦,与春风一起,柔柔的蹭着钟离遥的耳尖。瞧着人眉眼微动,唇边笑意弥漫,片刻后,又悄不做声的掩饰去了。

徐正扉搁下在禀的笺子,意味深长的顿住,“凯旋之喜,君主不如歇息两日。小臣这事儿,不急,改日再说也来得及。”

钟离遥轻咳一声,正色道,“继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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