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全文完] 如草离离(1 / 2)
[全文完] 如草离离
未几, 祭祖告捷,封赏宫苑,谢祯堂皇住进栖凤殿——钟离遥心情大好, 连殿名也不许人改,他偏要凤殿宠幸人一回, 四下里不拘的论起来,将谢祯臊了个大红脸。
现今,宫里还有一位听了动静,忍不住蠢蠢欲动。
原来,是那张氏仍坐着太后的位子, 不曾叫人杀掉——毕竟是天人母妃, 碍着那忠孝二字, 也就大发慈悲,许她在宫中安生。
还不等戎叔晚与人“报仇”,谢祯就被人盯住了, 张氏冷笑, 她杀不了钟离遥, 难道还为难不得这莽夫?
这日,谢祯正赶着去给他兄长报喜,原是荆楚的捷报, 先叫他过了目,也算替钟离遥分担案牍之劳——正巧昨儿, 钟离遥批笺至深夜, 不曾去栖凤殿瞧他。
才过了宫门,转过廊檐, 抄过池园的小径,便与张氏迎面撞上。
于情乃是母亲, 于理乃是太后——总归是有正经的身份,谢祯只得站定,乖乖唤了一声儿“母亲”,便侧身请她先过。
张氏笑道,“将军这么急,赶着要去做什么?”
“答母亲的话,谢祯去给兄长问安。”
“哦?听说将军放着将军府不住,如今也搬到宫里来了?”张氏端出那太后的派头,倒依着“君主母妃”的姿态问道,“那栖凤殿本是中宫娘子住的宫苑,不知是将军不懂事,还是君主装糊涂?毕竟不是小孩子,君臣之别,人言是非,将军也要顾忌才是。”
谢祯微微俯身,恭敬回森*晚*整*理道,“是谢祯与兄长讨要的,兄长为着棠棣之情,方才赏了我,礼官已经作了分明,不算是坏了规矩。”
“棠棣之情?”张氏冷笑一声,道,“君主竟也顾忌棠棣之情了?说起来,这几个手足也不见心疼。”
谢祯终于顶了嘴,“兄长对待手足,自然是一视同仁的,忠义侯为国殒身,乃是荣光。”
张氏顿生了怒火,擡手给了他一个巴掌,“放肆!”
谢祯只好老实儿挨下,又跪倒下去,等着她那怒火宣泄。
“身为人臣、人子,何敢与吾这样说话,好一个不知礼仪廉耻的莽夫!”张氏垂眸盯着他瞧,嘴角流露出一丝鄙夷,“八尺的身子不去报国,不曾死在西关,倒学会了勾引自己的手足——也不怕人耻笑,吾身为你的母亲,若论起来,还得背住管教不严的罪过。”
谢祯微微皱眉,擡眸瞧着人道,“母亲,自小我便爱兄长,举众皆知,有何人耻笑?”
张氏又赏了他两个耳光,自身旁半人高的水池拨了一缕水,泼在他身上,“吾瞧着你是胡言乱语,糊涂了脑子,也该清醒清醒!”
谢祯老实守着,神色平静,“若是母亲为当年忠义侯之事,怪罪谢祯,这倒无妨。若是非要纠缠我与兄长之事,恕谢祯不能相陪,我还要去见兄长。”
说罢,他便要起身。
哪里知道张氏竟狠踹了他一脚,“混账,吾教训你,你不知悔改,倒敢钻空子——有什么要紧事,也须得等吾说完了才是。君主尚要称一句母亲,行母子的礼仪,你算什么东西,倒这样猖狂。”
“哪里的孽障种子来的?不知什么下贱宫人下生,打几年仗,倒充起正经主子来了!”
谢祯方又耐心跪住,心中只得道,为了兄长的忠孝之名,且再忍一忍罢了。
“还不认错?”
“谢祯认错,请母亲饶恕。”谢祯强忍怒火,说道,“再有,请母亲勿要羞辱祯的生母——生母良善恭谨,乃是正经清白的小姐,因事出有因,方才无法让祯认祖归宗。”
“能是什么正经的人家,不知肚子里怎么来的野种。”张氏冷言相讥道,“若是知晓你这等作为,纵你母亲那等不知廉耻的,恐怕也觉得蒙羞——昭平到底是一国之君,焉能这般与你厮混。”
谢祯脸色微变,冷道,“钟离启谋反,为天下之痛骂,您可觉得蒙羞?若是没有,休要攀扯我的生母;再有,祯敬你是母亲,何苦这样咄咄相逼、出言羞辱?今朝,兄长善孝,留您在宫中,已经宽仁相待——您若这般生事,恐怕辜负他的孝心。”
被他这话激怒,张氏擡手,“还敢顶嘴,放肆极了,果真不将吾这个太后放在眼里。来人,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好歹的东西。”
仆子不敢,叫她甩了一个耳光,只得上前去行礼,“将军,得罪了。”
张氏冷眼瞧着谢祯并不反抗,那恨意却没来由的浓重,“自你入了东宫那日,君主几次三番的教训启儿,必是受了你的挑唆——再往后,又将他送归旁人抚养,可怜吾一个做母亲的,与自己的骨肉别离,又亲眼见他受你囚困。”
“那一截小指,难道不是你的功劳?那淮安绑囚,难道不是你的作为?本是君主宽和,封了启儿忠义侯,分明要饶过他,哪里知道你这小人闹着出征,偏要活人献祭——”她从发间抽出一截簪子,怒扎在他肩膀上,“你这禽兽、畜生——若非是你,我儿怎会那等命苦,才二十的青春年纪,早早的殒命!偏你叫吾一声母亲,遭人啐骂。如果没有你,这会子该是启儿与君主‘棠棣情深’,你这贱种子。”
谢祯吃痛,强捂住肩膀,反问道,“这一切种种,难道不是他挑起的事端?我何时主动招惹过他一分?”
“若不是你,君主又怎会替你出气,将那仇怨都发泄在启儿身上?”
“好糊涂,他那些骄纵您竟是半分不提!若非要说是谁害的,依谢祯看,倒是你这做母亲的,不懂管教,才将他送上不归路。”谢祯冷哼一声儿,“莫说他这等欺凌我,纵他不招惹谢祯,那样的谋逆造反,也是死路一条。”
他淡淡的盯着人,在怒目中半步不肯退让,“敢肖想属于兄长的东西,必要死在谢祯的刀下。”
“你——吾恨不能杀了你,替吾儿报仇!”
她说着,便将那簪子高高举起来,朝着谢祯双眼刺去——谢祯擡手,猛地攥住她的手腕,“母亲何苦这样恶毒。”
“不要叫我母亲,你不配。”
仆子们都吓傻了,为今日张氏的猖狂和失控而震惊,因着谢祯竟也不敢反抗,一时懵神儿,不知要怎么阻拦才好!
幸亏早有那聪明伶俐的跑去报了信儿,要不然,今儿就死绝了他们也防不住君主盛怒。
“放肆!”冷冷一喝,威严之声将张氏吓了一个激灵。
钟离遥快步走向前,扯住她的手腕甩开,怒意跌宕之浓重,几乎溢出眉眼,“这是做什么?”
张氏重重的冷哼一声,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襟,端庄站定,淡淡笑道,“定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仆子,跑去报信了。吾教训将军两句,不过是凭着母亲的身份,要他谨言慎行,勿要牵连君主,落下天下人口实罢了。”
钟离遥盯着那肩膀上的血伤,心疼的眸光骤然变冷,他擡手摸了摸谢祯被打的肿胀的脸颊,上面凌乱掌印清晰可见,几乎要渗出血丝——“这可是‘母亲’要人打的?不知将军犯了什么罪,让您这样生气?”
“不过是些小事罢了,”张氏挑眉,冷笑着看谢祯,“将军说,是也不是?”
谢祯握住钟离遥的手腕,“兄长不必动怒,是我说错了话,惹了母亲生气,不过是些小事,不值当兄长再……”
“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下贱胚子,昭平到底得注意身份,不该与人走的太过亲近,免得招惹是非。还有,那栖凤殿怎能随意赏与他住?实在荒唐。”张氏笑笑,“实在的忠言逆耳,昭平万不可动怒,何苦为了外人,伤了咱们母子的和气。”
“外人?”钟离遥忽然笑了,将那腕自谢祯手中抽出来。
张氏见他笑了,自以为道,“是了,吾教训他,也不过是为了君主的名声。一个无名氏诞下的野种,算什么东西?”
钟离遥微笑,目光却仿如锐刀,锋利的渗人——骤然寒光乍现,双眸闪过浓重的杀意。
张氏后知后觉,才要开口,那一双大手便扣住了后颈。
钟离遥狠狠扣住人的后颈,猛地将她摁进那旁边半人高的水池里,攀扯间袖口大敞,手臂上青筋暴起,连着脖颈那一串都因用力泛了粉红,在瓷白的肌肤上线条分明,越发骇人残戾。
张氏挣扎的厉害,手脚无措的踢打着人,那自领口浸透的冷水,溅湿了浑身衣衫。周遭一群仆子真的是吓傻了似的跪下去,连气也不敢喘。
钟离遥猛地将她又提起来,在她呛咳的间隙,温柔笑道,“朕今日便告诉你,他是什么东西?他是朕的手中刀,更是朕的……心上人。”
张氏咳喘的满身狼狈,慌乱的认错,“昭平、我、我错了……咳咳……”
钟离遥笑笑,忽然又给人狠摁进去,那冰冷的话音隔着水痕穿透入耳,“朕只是想让你……死个明白罢了。”片刻后,冷笑伴着讥讽响起,“与你那儿子一般蠢。凭你也配——让朕与祯儿唤你一声母亲?”
张氏疯狂的挣扎,水渍迸溅,池子仓皇的乱了一会儿。
片刻后,那华衣之下的手脚无力的低垂下去,那丝发垂成丝绺,湿哒哒的落着水,池中却再无咳喘挣扎打乱的波澜了——张氏脸上仍残留着一缕惊恐和不敢置信,想必她到死也不明白,一向重视忠孝之名的昭平,为何毫无顾忌,以最不堪、最残暴的方式杀了自己。
钟离遥慢条斯理的松开手,任那尚有两分温热的尸身跌落下去,不解气似的狠踢了一脚,“毒妇,朕还舍不得打个重巴掌呢,凭你也敢?”
别说仆子们了,连谢祯都怔怔的,“兄、兄长……”
钟离遥垂眸,瞧见他那一副狼狈相儿,不由得心疼,口中也轻斥道,“你这笨小子,这样高大结实的身子,怎的就任她打?——快起来,朕唤医师与你瞧瞧。”
德安淡定的瞧了一眼那尸身,微微叹了口气,“宣,太后失足溺水,薨逝。丧事从简,葬于西郊。”
钟离遥微笑,目光赞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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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至于冬,荆楚灭国,绣儿凯旋,封赏功爵;春贤得以为官,自此,朝臣不拘男女之分,以才德选评。
自此,政事清明、朝纲条理,群臣各司其职;世以繁华,随经贸往来、开放商驿,并立农司,官授耕法;广开私塾,设士学堂;举国皆颂,其贤德如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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