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脱(二合一)(2 / 2)
月光乍现,银白奔流,晚风肆意地呼啸而过。祈夭再次被这样圣洁的月亮爱抚,却无力眺望,只低头紧紧盯着自己双手。
他安静地拨弄,左右手隔着薄薄一层的克隆皮肉相互摩擦,像含进嘴里啃咬舔食,时时瓦解着心脏。
义肢被完美的皮肤包裹,连一丝刮蹭的痕迹都没有,要很用力很用力地按下去才能感受到底下藏着的硬邦邦的金属。
将机械伪装成人类的手套,像枷锁一样。
兰迁,突然意识到你无数次那样义无反顾地走向我,我是如此的幸福。
幸福,又绝望。
2:34 a..
巫师立于暗卫基地门口迎接,正处光影交界处。他眼窝深陷,眉弓投下阴影连着黑眼圈,头发如水草般紧贴头皮,卷曲着向后翻滚。身子僵得像块冰,似乎等候已久。
他打开后座的门,“主。”
谬恩长腿一跨,下了车,走在两人中间。狂风飒飒,把轻薄的衣摆卷去空中。
“先去换身衣服。”谬恩安排道,“把B4第一会议室空出来,十分钟后我们在那里见。”
巫师紧紧跟着谬恩的步伐,应道:“好的。”
谬恩的换衣间与暗卫的不同,三个人在走廊岔口处分道扬镳。
巫师颔首恭敬告别,转头就阴涩。他跟着祈夭走进换衣间,似乎在对祈夭说,也似乎是在喃喃自语:
“近些日子,暴动事件好像平息了不少。”
“嗯,BC组的人我都排除了。”祈夭脱去外套,蹭的内衬也往上带,短暂地露出一小截白净而柔软的腰肢。
“A组同样。”巫师忙不叠移开眼,“主待会儿也许要过问…我们该怎么交差?”
祈夭的头正巧被衣服包住,一时间没作声。
终于,祈夭的脑袋“啵”一下钻出来,发丝蓬松凌乱,“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
他总不可能实话实说,刚跟冷蛇达成合作就把对方卖了吧?
巫师眼里透着倦怠,“哎…最近我的权限小了很多,办起事来都不方便了。”
以前擡擡小拇指就能查到的数据,现在劳神伤身都不一定能找全。
他又不是傻森*晚*整*理子,何尝感觉不到主对他的不满?
巫师愁啊,谬恩的态度像个巨大的黑洞,把自己所有的心神啊精力啊通通吸进去湮灭,害他躺在顶好的床上也睡不安稳。
巫师的视线放到镜子上,跟身边唇红齿白的祈夭一对比,更衬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。
“…禁止、禁止职场霸凌……”巫师小小声说。
祈夭没听清,转过头来看他,“嗯,你说什么?”
巫师垂着眼皮,侧过头去,“我说,你别忘了披件外套,B4很冷,你生病了肯定会耽误任务拖大家后腿。”
五分钟后,两人提前来到B4第一会议室,推开门,却发现疯貂主已经在主位坐好了,甚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,小口小口抿着。
谬恩伸出舌尖把唇上残余的液体舔净,招呼:“两位,坐。”
祈夭轻车熟路坐在谬恩左侧,巫师犹豫了两秒,没绕过去坐谬恩右侧,反而沿着祈夭的方向坐下。
谬恩见状也没多说,看了看祈夭,又看了看巫师。
“一个两个的,怎么都跟死了人一样白着脸?”谬恩大手一挥,“都给我笑!”
不笑还好,这一笑险些挤出泪来。
“算了!还是算了!”谬恩当即反悔,刚刚豪横的手还举在空中没来得及收回。
祈夭已经习惯了谬恩时不时冒出来的玩笑,巫师却没有,他心里本就紧绷,此刻更是受不住一点挑逗,索性直言:“主,您找我们来是为了仿生人暴动一事吗?”
“不错,这个任务时间线拖得太长,至少也得有三四个月了吧?是时候做个了断了。”
谬恩轻叩桌面,“咚咚”地声音让人心跳加速,“你们还是没有确定嫌疑人吗?”
祈夭与巫师对视一眼,同时摇头。
“那还真是奇了怪了!”谬恩加重语气,“竟然把所有成员都排除了,奇了怪了,闹了鬼了!”
谬恩眼睛一亮,盯着巫师说:“诶,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巧不巧——自从我开始限制你的权力之后,仿生人的暴动突然就减少了。”
巫师怔愣,悲戚从他的脸上一晃而过,桌下的手不自觉攥紧,指骨因用力而愈发惨白。
主已经把疑心摆到明面上来了。
他站起身,“主,属下办事不力,没能为您抓住幕后黑手,是我的过错,但请您相信我…我对组织绝无二心!”
“那上次c097仿生人暴动的时候你在B2做什么?”
“我、我……”
巫师努力回忆着,但最近身疲又缺觉,再怎么认真思考也只能看见一片空空,他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吼道:“我忘了!”
那对他来说只是平常的一天啊!
谬恩的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,“你是想自己走还是我来辞退?”
“……”
巫师的发丝落下来挡住脸,嘴角绷成一条可怜的直线。
这时,祈夭出声解围:“主,仿生人暴动事宜与他无关。”
谬恩皱眉,强挤出一点耐心,“那还能是谁?”
“依我的推测,是组织外的人。”
“证据呢?”
祈夭把一组仿生人暴动前后的对比数据投影到空中,他有自信把握好度,既能为巫师脱罪,又不至于把火苗引到冷蛇身上。
刚想稍微剖析一下,兰迁突然夺过身体控制权,大放厥词:“是血雀主。”
兰迁高擡起右臂,指向一串看起来没有什么规律的代码,“请看,仿生人暴动后的数据库里包含了血雀主的私人密钥。”
谬恩站起身,双手撑桌,情绪骤然激动起来,“你怎么知道这是那家伙的私人密钥的?”
兰迁看向他,似乎早就想这么说:“噢,那个,我们睡过。”
“操,他?你跟血雀主?就为了那一行破密钥?!”
谬恩瞳孔骤缩,气急败坏,哈哈大笑两声,“好好好,好啊,闪蝶你他妈真是长本事了!深藏不露啊,大公无私啊!我大开眼界,我自愧不如,我甘拜下风!”
谬恩暴怒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回荡,余音未消,他又突然冷静下来,眼睛像枪口一样对准祈夭,问:
“你想知道我的密钥吗?”
兰迁微微勾唇,虔诚低下头,眼睛却豪不退让,挑衅般直勾勾盯着对方。
“主,我向您献上我全部的忠诚——为您牺牲是我的荣誉,为您奉献是我的信仰。对您的秘密,我不敢生起任何窥探侵犯之意。”
“操你大爷的,滚!”
谬恩一个挺身,面前的鲜奶咣当一下起飞,乳白溅满了光洁的台面。他明明是说让祈夭滚,自己倒是先推开椅子大跨步离场了。
谬恩愤愤离席后,屋内气压低得不能再低,却诡异地徒生起一些温存——至少巫师不用再被辞退,而兰迁也大刀阔斧亲自捣灭了桃花,祈夭目睹这荒诞的全过程,又可气又可笑。
这样看来,唯一一个不开心的人已经离场,剩下的只有一些阴测测的见不得光的窃喜。
巫师哑言,梗着脖子,“故意拖到这时候才说是吧?我就知道你记仇。”
兰迁上下扫视一圈,虽然这几周下来这人跟祈夭的关系有所缓和,但自己才懒得惯他,一摆手,扭头就走。
“随你怎么想,我要下班了。”
巫师目送他离开会议室,自己则愣在原地。
竟然没骂回来。
自己说了那么欠揍的话,闪蝶竟然没骂回来。
巫师一向有自知之明。他行为古怪,经常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鬼话;他尖酸刻薄,对别人无差别嘲讽戳人痛处;他样貌奇丑,千人厌、万人嫌,所以无论别人怎么对他,他都能接受。
如果祈夭不是为了保住他的工作,他完全没有必要自爆与血雀主的过往。那个时候,巫师觉得自己突然被一束聚光灯拢住了,那么明亮而温暖的感情,完全不可能属于自己吧。
应该躲开。
于是,巫师当即决定了后续的剧情:自己应该扮演成一个不知恩图报的坏人,然后呢,祈夭就会失望,刻意地折磨他,就如其他人曾经那样,最终一切回归正常,正常的、被人厌恶的一生。
但祈夭竟然没有。
巫师心中沸腾却张口无声,在沉默中把桌面上的奶渍清理干净,凳子推回原位,灯也关好。
黑暗的B4层,寂静的第一会议室。
“谢谢。”巫师小小小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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