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莱因(1 / 2)
克莱因
【飞行日记】
by 克莱因
//Day_01
今天是起航的第一天, 分离程序有序开展,我们踏入了外太空。
巨大的蓝色弧度贯穿了后窗,地球像颗半透明的弹珠。日光下, 盈缺变化都具象化了,看得见夜,同时也看得见白天。
升空后, 体感并没有什么不适,我问了祈夭, 他说他也一切都好。火箭在Forza发动机的加持下,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。
唯一一点不适应的就是,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,太安静了。没有虚伪的人际往来,也没有白痴下属的汇报。哎呀, 看来我是个低俗的人,远离了那些原本巴不得逃开的事情后,我竟然失落起来了。
人, 就是贱啊。
也许不远处的太空在闹腾,但真空传不了声, 再闹也不是闹给我看的。我尝试跟祈夭搭话,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。他一向不主动跟我交流,只长久地闭目养神, 大概是在跟他义肢里那位聊天吧。
于是我久违地掏出了纸笔。
隔着厚重的宇航服手套, 写出的字很丑,见谅。
现在再扒紧舷窗,已经看不清楚地球了, 但也看不到前方的宇宙,因为这艘火箭只有尾部一扇窗户。
近处的星球快速掠过, 划出一道亮白的长痕,万物都于它退让,莽莽苍苍。远处的星球却一动不动静止着,像块背景布。
好吧,我笔下的语言是如此平庸,事实上,这种景象很震撼,比任何虚拟现实技术模拟出来的星空都震撼太多。
星系似乎是毫无规律地分布着的,吵杂、混乱,恰恰就是从各种无意义之中,美感奔流而上。
完全写不出来…罢了,不写了。
//Day_02
十七个小时过去,窗外截然换了一副光景。我统计了一些有特色的星球:纯洁的白,发热的火,温暖的橘色光晕,海沟一样深蓝的邃黑。
星图上显示我们已经彻底逃出了祂密切监视的区域,但大概没过多久就会被发现。我很清楚祂的能力,那种程度几乎可以称作“神力”了,毕竟我服侍了祂大半辈子。
诶等等,只用纸笔的话,好像是不用管敏感词的。
觉者!觉者!觉者!觉者!
爽啦!
觉者这狗东西发现我们出逃之后,地球就靠谬恩守着了。
谬恩这个人也值得一聊,时而精时而傻,变化多端,唯有对美人的爱意亘古不变。
有时候我真想把他脑子抛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构造,奈何打不过。他但凡把对美人的执着放到随便什么其他领域中都定能有所作为,而且是大有作为。
算了,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还是不背地里说他坏话了。
我现在的状态不太好,昨天睡了一觉,又昏昏沉沉醒来,我以为至少有几个小时,结果祈夭跟我说就七分钟。
按理说黑暗环境会促进褪黑素的生成,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好像丧失了睡眠的能力。
呃…在睡觉和保持清醒方面同时出了问题。
//Day_03
就在刚刚,祈夭郑重地宣布:……!
不,和你想的不一样,不是我们飞出了银河系,而是:今天是我的生日!
是的,今天是我真正的生日,不是我那些□□上的生日。祈夭知道这点,代表他私下查过我,还查得很透彻,不过我决定原谅他。
生日是特殊的。在这一天,我就有理由整个歌舞会什么的。我见过物欲横流的都市,也见过贫民窟、迂腐的高等学府;有人无暇顾及,有人无需舞会满足,也有人觉得这些形式快乐毫无用处。但那是过去了,好孩子,在这艘火箭上,我必须跳舞。我要汲取一切可以做的,只是为了让生命尽头更充实。
是的,生命尽头。从踏进舱体的那一刹那,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。这是一份日记,兼一份遗书。如果有后人能看到这里,请替我宣布:我,克莱因,将我剩余的全部资产捐给人类事业。
我发疯似的舞蹈,在失重环境下跳舞既费力气还毫无美感,缓慢又诡异。跳着跳着,我累得瘫软下来。
望着尾部的舷窗,我意识到,时候到了。
对那个全黑的预言,我一直心存侥幸,但这次大概是逃不过了。
祝我生日快乐,忌日快乐。
——
克莱因合上本子,把铅笔收到一侧。
“我们似乎在某个轨迹上回环往复。”他说。
祈夭愣了愣,这件事没有隐瞒的必要,直接坦白:“是的,目前的航线轨迹数据较之前演算的稍有偏离。”
祈夭轻咬下唇,继续道:“我们遇到了一个质量不小且以前没被记录在案的宇宙尘埃,它的引力场影响了我们的行进,我打算直接用推力加速然后逸出。”
克莱因问:“那之后岂不是很难再回到正轨上?”
“技术上不算难,虽然确实会耽误一段时间。”
祈夭手底欻欻计算着什么,“最优的解决方案就是在切线与原路线重合的时候直接消灭中心星体,这样一来,引力被分散开,原来的强场自然也不复存在。但是…那对时间把控的要求太严格了,而且我们没有试错机会,可行度不高。”
祈夭轻叹一声,“要是之前搬个连携起爆装置上来就好了。”
“让我去吧。”克莱因平静地说,“超S级义肢的自爆,威力比起起爆装置应该不遑多让。”
克莱因放落地往出舱口走,“叫血雀开一下舱门。”
“嘿、嘿,克莱因,别激动!”
祈夭擡手,强行把他按在墙上,等到两人双双僵持着动弹不得了,祈夭出声劝道:“从刚刚你开始跳舞我就想说了,你现在应该好好睡一觉!缺觉会导致精神衰弱,容易想一些有的没的。”
克莱因态度坚定,面罩缓缓升起,语句喷洒在上面,映出一点薄雾,“让我去吧。”
航天头盔的面罩是透明的,让祈夭可以仔细地审视他。克莱因一如既往地平静,正如他在任隐鱼主时一样,仿佛理性已经被刻进了基因组,永远维持着精明而决断的商人作风。
近乎一分钟的沉默后,祈夭妥协了。
“你想怎么做?”
“很简单,我去把义眼埋到宇宙尘埃的中心天体里,然后在合适的时候起爆。”
“我们没什么舱外安全保护措施…说到底,一出舱,你的命就靠那根细细的缆绳牵着了。”
“我清楚。”
“你的S级义肢会因此报废。”
“那也没什么,等我们打掉觉者以后,义肢在地球上也就不再分三六九等了。”
祈夭力道放缓,“还有1/3个圆就会回到最初进场的起点,大概半个小时,有点吃紧。这样,你先放过去,我们等下次回原点时再引爆,这样时间比较充裕,足够你一来一回。”
他盯着克莱因,忍不住补充道:“我们稳妥行事,最后离场与进场时的偏差控制在三度以内就是胜利。”
“好。”明明出去的人是克莱因,他却拍了拍祈夭的肩膀,说,“你放心吧。”
出口旁边的标志灯亮起,过渡舱中的空气被抽空,航天服生命维持系统可以维持四十八小时,腰间由一根细长的白色双头勾绳与火箭连接。
舱门缓慢滑开的时候,克莱因盯着腰间怔怔出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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