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 小满子危(七十一)(2 / 2)
“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。”
程执冷冷地抬着头,漠然地看着黑衣人倒下的身影,眼神中充满的杀意。
小满子吓得瘫倒在地,他嚎啕大哭,不知道是被吓的,还是委屈,感动,反正哭得涕泗横流,昏天黑地。
程执松了一口气,心下总算是轻松起来了。
她走到小满子面前,见他满脸泪痕,给他递过去一张手帕:“擦擦你的鬼脸吧,好歹都当上总管了,胆子还这么小,传出去不叫人笑话。”
小满子抽涕着,眼睛红红的,可怜巴巴地说:“知了……”
程执轻笑,脸上竟然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温柔。
她轻声道:“刚刚,我从来没有半分犹豫,从来没有。”
她不会让她的朋友,成为一个无人在意的牺牲品。
刚才,顾疏搭她肩膀的时候,他就已经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。
她程执,从不是可以牺牲自己朋友的人。
李忠被点了哑穴,又见小满子被救出,心中更是恼怒。
他额头青筋一瞬间鼓起,见自己没有办法说话,忿忿不平地朝她吐了一口唾沫。
顾疏一脚将他踹了数米远,“嘴巴放干净一些,不然,我就绝对饶不了你!”
李忠像翻了壳的王八一样,翻倒在地,束手无策,被顾疏恐吓后,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。
程执转身,站直了身子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待宰羔羊一样挣扎,神色冰冷了几分。
“你放心,这毒药不会不会让你死,我还等着你在公堂之上,将你从前做过的种种腌臜事,一件件地吐露清楚。当然,你也可以选择带着这些秘密进入地狱。”
李忠听罢,陡然升起了斗志。
他挑衅地看着她。
是啊,她费这么多功夫,不就是想要洗清殷倾倾和萧季青的名声,自己若是什么也不说,让他们的亲人永远背负着骂名,遗臭万年,而他们也永远活在愧疚与自责当中。
如若这样,自己根本不算是输,能永永远远让他们二人如鲠在喉,这才是他李忠真正的胜利。
李忠越想越兴奋,虽然已经发不出声音,可是他神色癫狂,眼神中透露着阴骘的狂喜,像是转败为胜一样,他口中含糊地大笑,像是嘲笑顾疏和程执的自不量力。
“我知道你在得意什么。”程执面色如霜,带着挥之不去的寒冽。
“只要抵死不认账,我母亲和萧将军,就会永远地活在骂名之中,而顾疏就算等登基后,洗清罪名,也会被认为是帝王为自己的登基而洗白先人。”
李忠极其开心,一激动,口中的鲜血又吐出一大片。他眼睛发红,带着密密麻麻的血丝,眼中依旧是不甘心。
“可是,李将军,你忘了一件事情,我说过了,我最讨厌威胁。”
程执轻轻地说,像是隆冬雪落下的声音一样,沉静而冰冷。
“所以,你在威胁我的同时,我也在威胁你。对了,忘告诉你了,这个毒药并不会让人死亡,但是其中的毒会慢慢浸入骨髓,最后让你像是有万千蚂蚁噬骨之痛。你的筋肉,你的血脉,你的骨髓,都会慢慢地被啃食,而你,将四肢僵劲,不得动弹,耳目失聪失明,犹如活死人,你的世界将一片黑暗寂静,剩下的,也只有这蚀骨之痛。你可以尝试一下,到底我们二人,谁能威胁得了谁?”
程执偏偏头,看上去有些天真,说话不紧不慢,温温吞吞,像是一把钝刀子,看上去并不锋利,但说出的话,却如从地狱爬上来的罗煞鬼一般,绞杀人的血肉筋骨,让人不寒而栗,胆战心惊,吓得连呼吸都忘却了。
李忠脸色煞白,眼睛无神地瞪大,面前的景色已经逐渐变得模糊。
他惊恐地呜咽着,紧紧咬着牙关,脸色慢慢变成了紫棠色,拼命在地上挣扎,全身上下恨不得挣脱绳子,可是四肢像是已经瘫痪了一样,除了深入骨髓的痒痛以外,他什么也感受不到。
他的四肢已经不受控制,他痛得想要打滚,想要喊出声,可是这些能发泄痛苦的方式,他也做不出来。
此时的李忠像是一具傀儡一样,五感俱在,可是身体已经像是被人侵占了一样,根本无法控制。
痛苦如潮水一样从他肺腑向四肢蔓延,李忠只感觉身上有千万只毒虫横行,可他什么也做不了。这种窒息的痛苦不仅在于生理上的疼痛,还有心理上的折磨,如同被活埋一样,眼睁睁看着一切归于寂灭,自己却无能为力。
被抓走的时候,不知想到了什么,他突然开始狂笑,嘴巴长得极大,但是没有笑声,只听得粗粝的金属摩擦声。
此时,彤云密布,朔风渐起,碧空内,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,凛凛寒风,吹得人头脑清醒。
雾锁宫墙内,烟迷枯树旁,伴着大雪,天空中开始夹杂着凌冽的冬雨。
四周寒气逼人,银玉乾坤,雨雪让视线朦胧了许多。
程执垂眸,淡然透过朦胧烟雨,无悲无喜,似乎已经卸下的身上的防备,天地之间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寥。
她缓缓伸手,感受雨雪落在手掌的温度,心中什么情绪都没有。
雪花落在手掌上,凉丝丝的,但是没有立即融化,静静地躺在她手中。
程执寂静地看着,眼神莫名有些复杂。忽然,她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暖意,一双宽大的手将程执的手包了起来。
顾疏一手为她披上暖烘烘的斗篷,一手暖着她的手,惊呼道:“知了,你的手怎么这么冷?”
“天冷而已,无妨。”程执慢慢从他的大手中,抽回自己的手。
程执对身后的纪老说:“去景阳殿吧。”
这是最后一件事情了,她在心中默默说道。
纪老拄着拐杖,在风雪中,和程执慢慢走着,雪很大,二人却都很执拗,不愿意打伞。
顾疏背着手,见程执单薄而悲寂的背影,眸色莫名深了几分。
他仰着头,眼中露出一抹势在必得。
景阳殿自从顾疏搬出去后,已经没有人住,宫人们受了吩咐,也不曾进到这宫中,因而现在大雪纷飞,也遮不住其中的荒寂。
纪老走到了后院,指着靠着宫墙的那只水缸,悲戚地追忆道:“你来着景阳殿,可曾留意过这只水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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