肆拾壹 新仓库(1 / 2)
春燕彻底退了烧的第二天,新雁记关了半天门。
陈默推着自行车走在最前,车后座绑着块磨得发亮的旧木板——是王叔布行淘汰的货架板,边缘还留着捆布时勒出的浅痕;春燕跟在中间,帆布包里装着梁师傅的配方记录本和半袋陈艾,指尖缠着李娟给的粗布条。前一天收拾布堆时扎了木刺伤着了。
李娟走在最后,手里拎着个铁皮桶,桶身印着模糊的“糖水罐头”字样,是罐头厂倒闭时留下的旧物,里面装着煮布用的粗盐和两瓣陈皮,桶沿的漆掉了块,露出里面的铁色,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响。
南头关口的旧仓库藏在一排老榕树后,是早年国营罐头厂的附属仓库,灰砖墙爬着半枯的绿藤,藤叶间还挂着个生锈的铁皮标牌,隐约能看见“1972”的刻字。铁门上的锁锈得厉害,陈默掏钥匙拧了半天,“咔嗒”一声开时,吱呀作响的推门声刺激得春燕打了个哆嗦。
厂房外间是个带篱笆的院子,篱笆是罐头厂用旧木板拼的,半人高,板缝里还卡着点干硬的橘子皮。院子东侧有口压水井,井台是青石板铺的,边缘被磨得溜圆,井绳上的毛刺都快磨平了,一看就是常年用的老物件;西侧空着片平整的泥地,刚好能搭晒莨架。
春燕春燕痴痴地看着偌大的场地。阳光落在空荡的泥地上,压水井的青石板泛着光,连篱笆上的枯藤都透着‘能好好用’的劲,她忽然不敢相信,这以后就是自己煮香云纱的地方。
陈默递过来一个信封。信封有点沉,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纸页,还带着点余温。
“这是……”春燕疑惑地拆开麻绳,抽出里面的纸——是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租赁合同,抬头印着“南头罐头厂闲置仓库租赁协议”,墨色虽淡,却看得清清楚楚。她手指发颤地展开,目光扫过“租赁面积”那栏时,突然顿住了,喉咙像被什么堵住,连呼吸都慢了半拍。
“100平方米……”
她轻声念出来,声音里带着点不敢相信。
陈默点点头,靠在自行车上:“找工会刘会长帮了忙,这仓库是罐头厂的闲置资产,算咱们‘个体户创业扶持’,租金按 0.3元一平方算的,里间六十平方,外院四十平方,刚好够咱们做香云纱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我前儿来签合同,厂长还说,要是以后订单多了,隔壁那间五十平方的仓库也能续租,租金一样。”
春燕捧着合同,指腹反复摩挲“100平方米”那行字,纸页边缘被她捏得发毛。
她忽然想起刚到深圳时,蹲在桥洞下啃干窝头的日子,那时连块能摆摊的三尺地都没有;后来在城中村租刘老太家的西厢房,十平方的小屋子,摆了缝纫机就挪不开脚;现在,她手里攥着的,是一百平方的仓库合同,里间能摆两口大铁锅,外院能搭四组晒莨架,连煮布的废水都有现成的排水槽——这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,现在就白纸黑字地落在合同上,烫得她指尖发麻。
“你看这,”陈默走过来,指着合同附件的仓库平面图,用指尖划着,“里间我标了煮汁区、泡布区,外院留了晒莨和过乌的地方,压水井就在院东头,不用挑水;上次跟你说的木隔断,木工师傅下午就来搭,刚好把工具区和制作区分开,省得乱。”
李娟凑过来,看着春燕眼里的光,笑着拍了拍她的肩:“傻丫头,还愣着干啥?进去看看你的‘大作坊’啊!”她伸手想接过合同帮着收,却被春燕攥得更紧了——这张纸像块暖乎乎的糖,揣在手里,比新缝纫机还让她踏实。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