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三 死不悔改(2 / 2)
手上的,是从迟运的尸体上解下来的廷尉腰牌,带着雨水和泥土的腥气,闻来陈旧。
王庆客气道,“太尉吩咐了,在新的廷尉还未上任之前,这腰牌,就由大人您先代管。”
可王庆话才落,廷尉府的大门就直闯进来一匹马匹,马上人扯马在院内盘旋,大声道:“谁说我未来上任?!”
二人同时看向这人。
他从马上跨下,旋动了身上广博的白色衣衫,站定后,肃目先射向谢春深,之后才伸手整了整头上的红绳介帻,稳步过来。
王庆先作了反应,向他行礼,后者倒也还礼。
“五天前我去问朝廷,朝廷说十三郎君才渡河,还未进洛阳,我也是没料到,十三郎君,今日便到了。”
二人之间似乎还挺熟稔。
他看向谢春深,“你不认得我吗。”
谢春深实则已经认出来了,却弯腰微笑道:“虽未见过,却知先生便是继任的廷尉,萧家的十三先生。”
王庆方才已将那块旧牌交到谢春深手上,萧十三还是来晚了一步,当面讨回来再给萧十三,当然不好看,便寻了个话,将托盘放好带人走了。
接下来是战是和,可跟他王庆没有半分关系。
院中,便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“谢戎,你不该不认得我。”
他的面部轮廓并不锋利,相反白皙又柔和,连眼睛都是圆润的蚕型,眼睑下因赶路有些乌青,整体仍旧不失一种文雅秀气。
站在这里,那种由内而外渗出来的锋芒,却并不比谢春深的弱多少,只不过,他的锋芒因年岁更沉钝挫折:
“即便你之前不知,入了谢家,你父亲也必定与你提起过我萧十三。”
谢春深无谓一笑:“阁下是萧瑜?”
萧瑜脸色更差,重重叹息:“你果然不像你父亲。”
他与谢征是忘年的挚友,即便一南一北,一个河内一个河外,也不妨碍他们有书信往来。
谢征不喜掺和吏治,他每逢提笔就不与谢征谈论这些,只说风土人俗,说旅途见闻,再话家长理短,字字拳拳,情情切切。
之后陈王清君侧北上,集军时,萧家作为河外大户,归顺了陈王,为陈王捐资备粮,笼络其余大户。
谢征身在战中,仍抽出空隙回他来谢罪的信,恳切告知他:
一人之为,并不能抗历史洪流。所谓君子之交,在于求同存异,美美与共,天下大同。
只是战争结束之前,二人都不好再继续来往,可以先绝交,避免他被自己牵连。
谢征。
这样一个正派的,让萧瑜五体投地之人,他死于保国,革于忠君,亲生的两个儿子,都未能留存于世。
一切发生太快。
隔着一条河,萧瑜连去挽救谢镇一命的机会都没有。
更未曾料到的,是在谢家重新站起来被新朝接纳时,代表谢家出头的,竟然是这样一个货色。
谢戎。
千古的佞贼。
谢家的浩劫。
如今父亲过世,萧家是他主事,所以他找到迟运,联合迟运动用私兵锄奸。
可惜暗杀失败。
谢春深又设计除掉了迟运。
萧瑜心想:他不能再躲了。
如果别人都不行,不如就让他来,于是,他自请渡河,接下这廷尉一职。
“你丢了你父亲之志,你忘记了他的遗愿!
你本该带着剩下的谢家人远离朝廷纷争,安分自保,可你最后竟然选择站在了这里,为非作歹,为虎作伥!”
萧瑜唇角绷直,直言不讳,“你要将谢家带入不能复返之地吗?谢家会因你毁掉百年根基,已经至此,还不收手?”
谢春深连表情都未曾变动一下,只负手而立,风淡云轻的,“我实不明白,廷尉大人这番话的意思。”
死不悔改。
萧瑜怒其不争: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
谢春深只是抬高了手,随五指张开,廷尉的红穗腰牌晃在萧瑜眼下。
他见萧瑜不动,笑问:“廷尉大人,不先接吗?”
那神色,像月夜里的饿狼在审视自己的猎物,已要随时发起进攻了。他也许没有想到,谢春深花费巨甚将迟运尽快除去,就是为了逼迫藏在他背后的人现身。
原来是萧家。
现在这个人,乖乖找上门来了。
得逞的谢春深,心中正畅快呢。
不过萧瑜并未被骇住,他身后有整个萧家坐镇,即便萧氏无几人出仕,却仍有深重的影响和威望,不提王庆,放眼朝堂之上,谁来了都要让他们几分情面。
这谢春深算计再厉害,也不能越过元靖帝轻易动他。
他冷声步入堂中:“洗过再交,我嫌脏。”
下过一场大雨之后。
天色也暗了下来,暗涛在云间翻滚,圆月已经阴缺。
谢春深由着廷尉官吏护送回了谢府,就着月色闭眼沐浴,雾气朦胧里,水珠自他起伏的胸肌上滚动,没入沉瘦腰的水中,轻起涟漪,他在这时睁眼:“什么事?”
——门外一片暗影,已经出现了片刻。
那门外人道:“家主,莲花楼有难了。”
谢春深自浴池内起身,水珠串流,在伤疤上凝滞,渐渐聚集在紧实挺翘的臀,流摊在脚下。
他懒懒散散地去拿了纱衣一披,在烛光下,湿身的衣物透出凹陷的腰部线条:“她找我求救了?”
“还未。不过,小的觉得,木姑娘,可能要撑不住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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