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 从后偷袭(1 / 2)
谢春深偷了战马,又将木漪半途掳走,还强行闯出了军营,外侍省那些人背地里恨得不行,又不能不去寻人。
为了找他们,又累个半死。
这下众人都受不住,再也不想担惊受怕了。
上船前便跟陈麓他们软磨硬泡,请他们将谢春深接到后船养病。论口舌功夫,武人总要比文宦次些,一寻个错漏的点头,立马将谢春深丢到了后船上匆匆跑了。
陈麓陈萍接手这么个烫手山芋,亦然为难,将堂堂三品官用绳子捆拴起来,似乎不成体统,不绑,他发起疯去跳河怎么办?最后还是将人关在船舱内,让属下守门,每日派人送饭跟喂药。一开始木漪帮忙煎药,送药与送饭的另有其人,后头大概是嫌琐碎,且她是女人,干脆将照顾谢春深的活计都交给了她。
入南地后,便开始连日小雨。
湿冷阴寒的影响下,南征军除了风寒发热,还有许多兵士出现水土不服之症,上吐下泻。眼看形势不好,船上每日生炉,煮大锅的艾水和姜汤供人服用。
浓暖艾香的烟雾弥绕船外,在河面上烟熏蒸腾。
陈麓和陈萍曾委婉请她帮忙烧炉药,她先说自己不干苦力,又说愿意出力,于是,陈家二兄弟再巡船时,这蹲在炉子前的就成了她的部曲谭合,谭尔的亲弟,也是之前差些打死他们军中苦役的那一位。
陈麓一看见这个人,便要想起岸上的那一遭,存了几分心气,告诫她道:
“军中苦役虽名‘役’,其存却等同兵将,受军中犒酬庇护,你让家奴虐打董将军麾下的役人,已经是犯了军规,若要按规处置往朝廷报,即便你有御命在身能短暂躲避,你的这个家奴也要被留在那里,军法伺候。”
“是那役人先欺辱我。”
“欺辱?”陈麓不解,“他拉扯你裙,你可以命人严厉制止,就因为他弄脏你的衣裳,你就要当即暴打他一顿吗,你知道他后来死了吗?”
死了不是很好?
木漪不欲与他争执,微微一笑:“您说的对。所以我让潭合给你军中担劳作役,日日煮药水,是要他给你们赔罪。”
陈麓觉得她好像听不懂人话一般,看似回答,却牛头不对马嘴,当真狡猾。
却也还是将要说的话说完:
“无论如何,董都督决定将此事替你压下不报,回程再过荆州,你应当与人道个谢,”又低声说,“我上船之前,阿擅亦请我多照看你,你既是阿擅旧友,出门在外,言行应当更为谨慎,不要负了他一片心意。这种出格的事若再有一次,我也不会保你。”
之后陈麓更是见谭尔每日灰头土脸,身上吹沾着炉灰,而木漪仍穿金戴银,日换新衣地在这片雾气里走来走去,她是真的,丝毫不会反省自己,究竟有哪些问题。
不顺服,不谦逊,这样的人无论男女,相处起来都颇令人憎恶。
是夜,陈麓与陈萍在栏前迎风谈论起此女。陈萍一琢磨,笑说:“她能将生意做至洛阳全城,怎可能听不懂你的话?是故意在装聋作哑罢了。这董都督是明快之人,若与她在一处,少不得被她这种弯弯绕绕的气性所闷,一个大男人肯定气得郁郁寡欢,我看啊,他们也不是很相配,撮合之事,不如先放一放。”
陈麓也摇头,无奈一哂:“她这般耳聋眼盲,谁敢与她相配。”
陈萍神秘一笑:“白日水岸,遇到的那只狐狸仙。”
陈麓一下子也恍然大悟,方要说什么,被陈萍拉了一下胳膊,眼神示意他转身。
茫然一扭头,陈麓这才发觉木漪端着给谢春深的汤药和晚食,正从这里经过,她走路轻的似猫,一丝声响也没有。
三人打了个照面。
待木漪照旧进了船舱,看不见人了,陈麓再也憋不住,“你是说,他也是装的?”
陈萍颔首,又将手指竖在唇间。
目光落去船舱之内。
——木漪确实并未走远,就停在内舱沿挡处,窥听完了此言。
她听完皱起眉,察觉到舱外寂静下来,这才赶忙放轻了脚步,走去谢春深软禁之处。
舱上上着一道锁,锁甫一开,门自松开。
内里人着一身银灰色双燕的燕居服,靠在凭几上看一卷书,余光见木漪杵在那里不动,转头无声看了看她身后的门。
她抿紧唇,知道他的意思,不耐地反手将门阖起。
之后,食物和汤药被她丢在案上。
谢春深一时什么也未去动,仍是无声看她,她抱臂扭过头,他亦扔下书起身,抱臂扭过去头,之后伸手用指尖贴着她的喉咙,口型示意:“说话。”
木漪扭着眉毛,用木勺将汤药搅动几番借此掩盖声音:“你已经暴露,他们知道你是装的了。”
谢春深也不意外。
垂眸用指尖触那药碗,却不料还烫着,一挪,搭在她手上隔热。
他指尖偏凉,惹得木漪反手打他,他便一下从她手中接过药碗,匀称修长的手指捏住勺,自己荡着药水回到简陋的塌边坐着:
“战国有孙膑装疯引庞涓放松警惕,商时纣王兄长叔父也因癫狂,被纣王贬为奴隶,得以弃国逃亡,”汤药的热气已无多少,他在考虑还要不要喝,“陈家子弟文武一体,不可能不学古史典故,攻打洛阳后,亦出了一个装疯卖傻的宰相,所以他们发现我的伪装,不是很正常?”
“他们下一步就会推你去前舱。”
“不会的。”
木漪:“你就这么笃定?”
谢春深笑:“他知你知,天知地知,但谁也无法证明,我没有疯。”顿了顿,还是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,告诉她,“他们肯容我上船,是因为我留在这里,能为他们做些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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