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0章 《烟火仙途》(2 / 2)
“掌门,丹鼎派的新丹方已送来,用凡人草药替代了三成灵材,寻常百姓也能买得起了。”灵澈捧着药经走进来,声音里带着笑意。
林恩灿点头,目光落在最右侧那枚刻着火焰纹的玉印上。那是丹鼎派的信物,三个月前,玄阳子将它放在林恩灿面前时,枯槁的手指微微颤抖:“当年我用三百年灵参炼出的‘长生丹’,不及你让凡人喝上的一碗驱寒汤。这掌门之位,该由懂‘人间’的人来坐。”
符箓宗的玉印沾着淡淡的朱砂痕。那位曾执着于“高阶符篆”的长老,如今每日带着弟子在市集画平安符,粗麻纸画的符虽灵力微薄,却让赶车的车夫、挑担的货郎揣在怀里踏实。他们说,林掌门定下的“符者,护民而非炫技”,比任何咒文都管用。
星衍阁的玉印最沉,上面镶着的北斗星珠,如今指引的不再是仙门运势,而是凡人村落的安危。阁主带着弟子们重新绘制的星图上,标注着“三月需防山洪”“七月有蝗灾”的警示,送到各乡各村时,村长们握着他们的手,粗糙的掌心比任何灵力加持都温暖。
万兽谷的玉印刻着兽纹,边缘还留着灵兽的齿痕。谷主自愿将玉印交出那日,噬灵兽正温顺地帮山民拉犁,皮毛上还沾着泥土——谁能想到,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,如今成了农耕的好帮手。林恩灿定下的“兽不犯民,民不伤兽”的规矩,让谷里的灵兽第一次真正融进了人间烟火。
御剑宗的剑穗声从台下传来,凌云霄正带着弟子们演练新剑式,招式里少了凌厉,多了护持的柔和。他们如今常做的事,是护送商队过险地,或是帮村民斩断压在屋上的断梁。那枚刻着剑纹的玉印,被凌云霄磨去了锋芒,说这样“握起来不硌手,像握着民心”。
灵霄门的玉印沾着晨露,望仙门的玉印带着药香,连同最后送来的、刻着海浪纹的东海阁玉印,七枚玉印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,像七颗落在人间的星辰。
“掌门,该去济世堂看看了,今日新熬的药该好了。”灵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,小姑娘手里还攥着几个刚从凡人市集买来的糖人,糖衣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。
林恩灿拿起那枚属于望仙门的玉印,指尖抚过“济世”二字,忽然笑了。他从未刻意追求过掌控,只是当每扇山门都为凡人敞开,每位弟子都记得“仙”字的左边是“人”,这七枚玉印的归属,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。
下山时,遇到御剑宗的弟子背着药篓往山村去,丹鼎派的炉烟混着粥香飘过来,符箓宗的孩子们正围着长老学画“驱邪符”——符纸上画的不是复杂咒文,而是歪歪扭扭的“平安”二字。
林恩灿忽然明白,所谓掌控,从来不是将权力攥在手心,而是让每座山门都长出扎根人间的根须。当七大仙门的光,终于能照亮寻常巷陌的每个角落,这掌门之位,不过是替苍生守着一份温暖的责任罢了。
石阶下,七门弟子往来穿梭,脚步声、说笑声、药杵声交织在一起,像一首最鲜活的人间乐章。林恩灿将玉印放回怀中,加快了脚步——济世堂的药该凉了,那些等着喝药的老人孩子,还在盼着他呢。
济世堂的药香混着蒸馒头的热气,在巷口弥漫开来。林恩灿刚进门,就被几个围着灶台转的老婆婆拉住。张婆婆往他手里塞了个刚出锅的红糖馒头,笑纹里淌着暖意:“林掌门,今早的药比昨日甜些,孩子们都爱喝了。”
他掰开馒头,热气腾得满脸都是,心里却比红糖还暖。药里加的那点蜜,是万兽谷的灵兽采来的山花蜜,从前只够仙门弟子用,如今却成了济世堂孩童药汤里的甜味。
“玄阳子长老呢?”林恩灿问。丹鼎派那位曾视凡药为“糟粕”的老掌门,如今每日蹲在药田薅草,比谁都上心。
“在后面教娃娃们认药呢。”李婶擦着手从里屋出来,“你看那几个穿丹鼎派校服的,跟着老神仙学辨识‘地丁草’,蹲在泥地里满手是土,哪还有半分仙门弟子的架子?”
林恩灿走到后院,果然见玄阳子蹲在菜畦边,手里捏着株开紫花的野草,正给围着的孩子们比划:“记着,这是紫花地丁,能治疔疮,看着不起眼,关键时刻能救命……”他袖口沾着泥,白发上还落了片草叶,身后几个丹鼎派弟子正埋头记录,竹简上不再是“灵材配伍图谱”,而是“凡人常见病草药方”。
“掌门!”星衍阁的弟子抱着卷竹简跑来,竹片上密密麻麻刻着各村的收成预估,“这是新算的秋收星象,按阁主的法子,加了土壤湿度和雨水测算,比往年准多了,村长们说要给咱们送新米呢!”
林恩灿接过竹简,指尖划过“北坡村:粟米三成增产”的刻字,忽然想起星衍阁从前的星图,只记仙门兴衰、灵脉流转,哪曾管过凡人的粮田丰歉。
正看着,御剑宗的凌云霄扛着捆柴进来,剑穗上还挂着个野果:“后山劈柴见着的,甜得很,给孩子们留着。”他肩头的剑伤还没好——前日帮山民挪巨石时被碎石划的,却毫不在意,“刚路过符箓宗,见他们在村口画‘防雨符’,用的是黄纸和草木灰,说这样凡人也能自己画,灵验得很。”
说话间,望仙门的灵澈端着药碗出来,碗沿还沾着药渣:“灵霄门的弟子送来了新晒的草药,够熬到月底了。对了,东海阁的船停在渡口,送来一船海盐,说是给济世堂腌咸菜用,免得冬天菜少。”
林恩灿望着院里忙碌的身影——丹鼎派的在晒药,御剑宗的劈柴,符箓宗的写符,星衍阁的算收成,万兽谷的灵兽帮着运水,灵霄门的在煎药,东海阁的正卸海盐……七大仙门的印记,不再刻在玉印上,而是落在了药田、柴堆、符纸和船板上。
夕阳斜照时,孩子们举着画满歪扭符纸的风筝跑过,风筝线上拴着丹鼎派的药囊、御剑宗的小木剑。林恩灿靠在门框上,看玄阳子被孩子们缠着要“变糖豆”(其实是药丸),看凌云霄笨拙地帮孩子摘风筝,忽然明白,所谓“掌控”,不过是让仙门的光,真正照进了人间的褶皱里。
晚钟响起时,七枚玉印安静地躺在堂屋的木盒里,月光洒在上面,没有了往日的威严,倒像七颗温润的石头。林恩灿吹熄烛火,听见窗外传来孩童的歌谣,唱的是“仙门弟子种药田,凡人娃娃送清泉”。
他笑了笑,明天,该去看看万兽谷的灵兽帮村民耕地的进度了。这掌门当得,倒比想象中更“接地气”,却也更踏实。
月光漫过济世堂的窗棂时,林恩灿正低头给药碾里的甘草翻面,身后忽然掠过一道白影,带起的风卷着淡淡的松脂香。
“回来了。”他头也不抬,指尖捻起片刚晒好的陈皮。
白衣少年模样的灵狐灵韵倚在门框上,银发上还沾着夜露,手里拎着只竹篮,里面躺着几颗沾着泥土的野山参。“南坡的参长得旺,”他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,抬手拂去林恩灿肩头的药屑,“玄阳子长老要的‘还魂草’采了半篮,够熬药了。”他耳尖的绒毛在月光下泛着银辉,尾巴尖轻轻扫过地面,带起细碎的光点。
这时院门外传来木屐踏石的轻响,林牧牵着灵澈走进来。白衣书生模样的灵澈手里握着卷竹简,墨香混着墨竹的清气扑面而来,他对着林恩灿微微颔首,将竹简展开:“这是今日各村送来的问诊记录,北村张婶的咳嗽该换方子了,用灵骁寻来的川贝更对症。”说话间,他袖口滑落下几片竹叶,落地便化作莹白的光粉,落在药篓里的甘草上,竟让干枯的草叶泛起了绿意。
“灵骁呢?”林恩灿问。话音刚落,院墙上便跃下道玄色身影,玄甲青年模样的灵豹灵骁肩上扛着只竹篓,甲片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流转着暗金光泽,他将篓子往地上一放,里面滚出几颗饱满的川贝,还有只扑腾着翅膀的山鸡——是方才追猎物时顺手逮的。“后山的川贝够用到下月,”他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,指尖弹出片带刺的豹尾尖,轻轻刮了下灵澈的耳垂,“书生,刚在竹林见着株百年竹荪,给你留着熬汤。”
灵澈无奈地摇摇头,却还是接过灵骁递来的竹荪,指尖在竹荪上轻轻一点,原本干瘪的菌子竟瞬间变得饱满水润。灵韵蜷在门槛上,尾巴圈住自己,看着灵骁笨手笨脚地帮灵澈整理被风吹乱的衣摆,忽然轻笑出声:“玄甲配白衣,倒比书院的画谱还好看。”
灵骁耳尖微红,刚要反驳,却见灵韵忽然竖起耳朵,银发无风自动:“西巷的王大爷咳得厉害,我去送药。”说罢化作道白影掠出院墙,留下淡淡的松脂香在空气中浮动。
林恩灿看着灵澈在药方上添改,灵骁蹲在旁边帮他研墨,甲片碰着砚台发出细碎的声响,忽然觉得这济世堂的夜晚,比任何仙门秘境都要安宁。药碾转动的吱呀声里,混着灵澈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,灵骁偶尔的低笑,还有远处灵韵送药时带起的风响,倒像是首藏在人间烟火里的歌谣。
“对了,”林恩灿忽然想起,“明日让灵韵去趟东山,听说那里的野蜂蜜熟了,给孩子们的药里加些,能甜些。”
灵澈提笔在竹简角落记下,灵骁已经扛起竹篓起身:“我跟他去,东山有几只野狼扰村,正好顺路清理。”
月光穿过药草架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,林恩灿望着灵澈和灵骁并肩走出的背影,忽然明白,所谓仙门,从来不是悬在云端的清冷,而是这些带着墨香、甲声、兽影的烟火气,是灵宠与主人并肩踏过的每一寸人间土地。
天刚蒙蒙亮,灵韵就衔着个陶罐从外面回来,罐子里的野蜂蜜泛着琥珀色的光,沾着他银发的晨露滴在罐口,晕开细小的涟漪。“东山的蜂群很凶,”他甩了甩尾巴上的露水,耳尖还沾着片花瓣,“不过蜂蜜够甜,孩子们肯定喜欢。”
林恩灿刚把蜂蜜倒进药汤,就见灵澈扶着门框咳嗽了两声——昨夜帮灵骁处理追捕野狼时蹭破的伤口,不小心沾了寒气。灵骁拎着桶热水进来,玄甲上还带着晨霜,见状立刻把灵澈往火炉边推:“说了让你别熬夜改药方,偏不听。”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暖炉,塞进灵澈手里,甲片碰撞的脆响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慌张。
灵澈握着暖炉笑了笑,指尖在灵骁手背轻轻一划,那里的擦伤竟瞬间结痂:“这点寒气算什么。”他转向林恩灿,递过新抄的药方,“加了蜂蜜的药汤方子改好了,比之前的剂量轻些,适合孩子。”
正说着,院门外传来灵韵的轻啸,三人出去一看,只见灵韵正围着个蜷缩在石阶上的少年打转,少年怀里抱着只受伤的幼鹿,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。“在山口捡的,”灵韵用尾巴指了指少年,“说要带幼鹿来找你治伤。”
灵骁立刻上前查看,玄甲的暗影落在少年身上,却没带半分戾气:“鹿腿断了,灵澈,拿你的金疮药来。”灵澈早已取出药箱,灵韵则跑去厨房端来碗热粥,银发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。
林恩灿看着灵澈低头给幼鹿接骨,灵骁蹲在旁边帮少年擦脸,灵韵用尾巴卷着粥碗喂少年喝,忽然觉得这济世堂的晨光,比仙门典籍里写的任何祥瑞都要真切。药香混着蜂蜜的甜,玄甲的冷光映着书生的白衣,灵狐的银辉落在受伤的鹿崽和少年脸上,倒像是幅没被笔墨点染过的画,干净得让人心头发暖。
“对了,”林恩灿忽然想起,“今日丹鼎派的弟子要来学熬药,灵澈,你带他们认认草药;灵骁,麻烦你去看看西坡的药田,昨日下了雨,怕是要松土;灵韵,东山的蜂农说蜂巢快满了,你去帮着收些,记着给孩子们留些蜂蜡做灯笼。”
灵澈提笔在竹简上记下安排,灵骁扛起锄头应了声,灵韵已经衔着收蜂箱往外跑,银发扫过门槛时,带起一串细碎的光。林恩灿望着他们的背影,听着药碾重新转动的吱呀声,忽然觉得,所谓“仙途”,或许从来就不在云端,而在这一碗碗热粥、一帖帖草药、一次次弯腰扶起生灵的瞬间里。
日头渐高时,济世堂的门口已排起长队,有来看病的老人,有送菜来的村民,还有背着书包来问字的孩童。灵澈在柜台后写药方,灵骁在院里劈柴,偶尔帮灵澈递块砚台,灵韵则蹲在门槛上,尾巴卷着颗野果,逗得排队的孩子咯咯直笑。林恩灿站在药架前抓药,指尖划过熟悉的草药,忽然明白,这人间烟火里的忙碌,才是最扎实的修行。
午后的阳光透过济世堂的木窗,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,灵澈正低头给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包扎伤口,小姑娘的膝盖蹭破了皮,瘪着嘴快要哭出来。
“别怕,”灵澈的声音放得极轻,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抹,“你看,这药膏里加了灵韵采的蜂蜜,一点都不疼,还会有点甜呢。”他边说边从药箱里摸出颗裹着糖衣的药丸,“这个给你,吃完就忘了疼啦。”
小姑娘含着药丸,果然眉开眼笑,指着院里的灵骁喊:“娘,你看那个穿铠甲的叔叔在跟大树打架!”
众人望去,只见灵骁正抡着斧头劈柴,斧头落下的力道极准,木柴应声裂开,溅起的木屑在阳光下像金粉。他脱了外甲,露出里面的粗布短打,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,砸在胸前的疤痕上——那是早年护着村民对抗妖兽时留下的,如今倒成了孩子们眼里最威风的勋章。
“灵骁叔叔的斧头比我爹的厉害!”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举着木剑跑过来,学着灵骁的样子劈空气,“我长大了也要像他一样,保护我妹妹!”
灵韵从树上跳下来,嘴里叼着个野果,精准地扔进男孩怀里:“有志气,这果子奖励你的。不过要先学好本事,我教你爬树摘果,灵骁教你挥斧头,怎么样?”
男孩捧着野果使劲点头,灵澈在一旁笑着补充:“还要先跟我认草药,不然受伤了都不知道怎么治。”
这时,林恩灿牵着早上那个抱鹿少年的手走进来,少年怀里的幼鹿已经包扎好腿,正温顺地蹭着他的胳膊。“阿木,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帮忙吧,”林恩灿指着药圃,“灵澈教你认药,灵韵带你熟悉山林,等你学会了,就可以自己给村里的牲口治病了。”
阿木眼睛亮得像星子,用力点头,怀里的幼鹿像是听懂了,轻轻“咩”了一声,蹭得他脖子痒痒的。
日头偏西时,灵澈开始整理药账,灵骁在灶房炖上了药汤,灵韵则带着孩子们在院里放风筝——那风筝是灵澈用废纸扎的,画着灵骁的玄甲和灵韵的尾巴,飞得比树梢还高。
林恩灿坐在门槛上,看着这乱糟糟又暖融融的一切,忽然觉得,所谓“掌控”,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命令,而是低头时能接住孩子递来的野花,转身时能为同伴搭把手,抬手时能为陌生人挡挡风雨。就像此刻,药香混着饭香飘过来,孩子们的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,灵韵的尾巴扫过药篓发出沙沙声,灵骁的斧头落在木柴上发出咚咚声,灵澈的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声——这些声音缠在一起,织成一张网,把所有人都兜在里面,暖得像灶上炖着的药汤。
夜幕降临时,药汤的香气漫出院子,引来了晚归的采药人。灵骁干脆搬了张桌子在院里,给大家分药汤喝,灵澈则在灯下给阿木讲医书,灵韵趴在房檐上,尾巴垂下来,刚好够着院里的风筝线,随着风轻轻晃悠。
林恩灿望着天上的月亮,忽然想起很久前有人问他“想不想成仙”,那时他总觉得成仙就是脱离这烟火气,飞到云上去。可现在他觉得,能守着这人间烟火,看着身边人笑,听着院里闹,闻着药香和饭香,比成仙更实在,也更安稳。
“明天去南边山涧看看吧,”他对屋里喊,“听说那里有种‘醉心草’,能安神,采些回来给孩子们做枕头。”
屋里传来灵澈的应声,灵骁的斧头声停了,估计又在琢磨明天要不要顺路去看看那边的瀑布。灵韵从房檐上跳下来,尾巴卷着个灯笼,往他手里一塞:“走,巡夜去,今晚的月色好,正好看看有没有偷药的小兽。”
灯笼的光在地上拖出两道影子,一道是人的,一道是狐的,慢慢走向院外的小路,把身后的笑声和药香,都留在了那盏亮着的灯笼光里。
天刚蒙蒙亮,林恩灿便带着灵韵往南边山涧去了。露水打湿了裤脚,灵韵的皮毛却一点没沾湿,他轻巧地在前面引路,时不时停下来用鼻尖嗅嗅,提醒林恩灿:“这边有新翻的土,像是有兽类来过。”
山涧里果然长着成片的醉心草,紫蓝色的小花在晨光里微微摇晃,散着淡淡的清香。林恩灿正弯腰采摘,忽然听见灵韵低低地“呜”了一声。抬头望去,只见一只小獐子卡在了石缝里,前腿流着血,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。
“先救它。”林恩灿放下药篓,和灵韵一起小心地把小獐子挪出来。灵韵用舌头舔了舔獐子的伤口,那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了——这是灵韵与生俱来的治愈力,平时他总爱藏着掖着,怕被人当怪物。
林恩灿从药篓里取出草药,捣碎了敷在獐子腿上,又用布条轻轻缠好。“过几日再来看看它恢复得怎么样。”他对灵韵说,后者正用尾巴给獐子扇风,像在哄个孩子。
回到济世堂时,灵澈已经带着阿木认完了药圃里的草药。阿木手里攥着片银杏叶,正一笔一划地在纸上画,叶子的脉络画得歪歪扭扭,却格外认真。“先生,这是‘公孙树’对吗?您说它能润肺止咳。”
灵澈笑着点头,指了指窗外:“等你画熟了,我教你用它的果实入药。”
灵骁扛着捆新劈的柴进来,额头上还挂着汗:“南边的瀑布看了,水势正好,引到田里能浇半亩地。对了,山脚下的王大娘说她家的鸡闹肚子,我顺道给带了点药。”
傍晚时分,村里的张爷爷拄着拐杖来送新晒的笋干,他颤巍巍地从布包里掏出个红布包:“这是我孙女绣的平安符,给孩子们挂在药篓上,保平安。”红布上绣着歪歪扭扭的草药图案,针脚虽疏,却看得人心头发暖。
林恩灿把平安符系在阿木的药篓上,阿木摸着符上的花纹,突然问:“先生,成仙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呀?”
林恩灿看向院里——灵澈在教孩子们辨认草药,灵骁在帮张爷爷劈柴,灵韵蹲在墙头逗那只刚恢复的小獐子,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。他笑着揉了揉阿木的头:“你看,咱们现在守着彼此,护着这片山,这不就是最好的‘仙途’吗?”
阿木似懂非懂地点头,手里的银杏叶画得更认真了。晚风拂过,药圃里的草药发出沙沙声,像是在应和林恩灿的话。原来所谓修行,从来不是追逐云端的虚无,而是把脚踩在泥土里,把心放在人间事上,在一草一木、一言一行里,种下温暖的根。
晨雾还未散尽时,济世堂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。是山那边的李婶,怀里揣着个布包,里面是刚蒸好的红薯,还冒着热气。“给孩子们当早饭,”她把布包往灵澈手里一塞,眼睛瞟见药架上的甘草,“对了,我家那口子咳嗽还没好,再拿点上次的药呗?”
灵澈笑着应着,取药时特意多抓了一把陈皮:“加在水里煮,比单用甘草润些。”李婶千恩万谢地走了,灵骁正蹲在门槛上磨斧头,忽然抬头道:“西边的石磨该修了,磨出来的玉米面总带着渣子,下午我去看看。”
林恩灿刚把晒干的醉心草收进药柜,就见阿木举着张画跑进来,纸上是昨晚教他认的“远志”,叶片画得像小扇子,根须却涂成了红色。“先生你看,我给它染了颜色,这样就不会忘啦!”灵韵从梁上跳下来,尾巴卷着颗野枣丢给阿木:“画得比灵澈上次画的好看。”灵澈无奈地摇摇头,手里的药杵却慢了半分——他昨晚确实把当归画成了胡萝卜。
日头爬到头顶时,几个背着竹篓的采药人回来了,篓子里装满了新鲜的苍术和知母。为首的陈叔抹着汗笑道:“后山发现片新的药圃,就是路不好走,灵骁要是得空,帮忙修修?”灵骁把斧头往腰间一别:“现在就去,修完顺路看看王大娘的鸡好了没。”
灵韵跟着凑热闹,蹲在修山路的石堆上,尾巴尖时不时卷块小石头,精准地扔进灵骁的灰浆桶里。阿木拿着把小锄头,有模有样地跟在后面填坑,裤脚沾了泥也不在意。林恩灿站在山腰往下看,只见灵骁的斧头起落间,石阶一点点往山上延伸,灵韵的白影在石堆间跳跃,阿木的小身影跟着挪动,像株刚扎根的小苗。
傍晚收工时,陈叔非要拉着他们去家里吃饭,桌上是新摘的豆角、自酿的米酒,还有用济世堂的草药炖的鸡汤。“这汤比城里药铺买的方子灵,”陈婶给灵澈盛汤时说,“我家娃以前总尿床,喝了半个月就好了。”
阿木啃着鸡腿,忽然问:“陈婶,城里是不是有很多仙人?”陈叔笑了,指了指窗外:“你看灵骁大哥修山路,灵韵小哥护药圃,灵澈先生治病,林先生教你认草药——咱们这儿的‘仙人’,不都在这烟火里忙着吗?”
阿木似懂非懂地看向林恩灿,后者正望着院里晒的药草在暮色里泛着微光。原来所谓仙途,从不是腾云驾雾的缥缈,而是灵骁修的每级石阶,灵韵护的每株药草,灵澈熬的每剂汤药,是李婶的红薯、陈叔的米酒,是阿木画错颜色的草药图——这些落在泥土里的脚印,浸着汗水的掌心,带着温度的烟火,才是最扎实的修行。
夜深时,林恩灿在灯下补记药账,灵韵蜷在旁边打盹,尾巴尖偶尔扫过书页。窗外传来灵骁劈柴的闷响,还有灵澈教阿木念药名的声音:“这是茯苓,能安神……”他提笔在账册最后添了一行:“人间烟火,即是仙方。”
林恩灿望着院里渐沉的暮色,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,却又藏着一丝决然:“过几日,我和弟弟林牧、胞弟林恩烨,还有我的灵昀、林牧的灵澈、林恩烨的灵骁,要一起离开这里,前往天道棋盘。今日便与诸位就此别过了。”
话音落时,灵昀从檐角跃下,银白的尾巴轻轻扫过林恩灿的袖口,似在无声应和。灵澈正往药罐里添最后一味药材,闻言动作一顿,药杵悬在半空,目光掠过药圃里阿木刚种下的那株远志,轻声道:“此去天道棋盘,步步皆玄机,需多保重。”
灵骁将磨好的斧头靠在门后,背上收拾好的行囊里,除了干粮和伤药,还裹着张陈婶连夜绣的平安符,上面依旧是歪歪扭扭的草药纹。他拍了拍林恩灿的肩:“到了那边,若遇着需要劈柴铺路的事,喊一声,灵骁的斧头还快得很。”
阿木攥着那张染了红色根须的远志画,跑过来往林恩灿手里塞了颗野枣:“先生,这是灵韵教我摘的,说吃了能记起路上的药草。你们还会回来吗?”
林恩灿蹲下身,摸了摸阿木的头,指了指天边的星子:“等你们把济世堂的药种满山野,等这张画里的远志能入药了,我们或许就回来了。”
夜风掀起灵昀的银毛,灵澈的药香漫过门槛,灵骁的行囊带起一阵粗布摩擦的轻响。林恩灿望着院里熟悉的一切——药架上的陶罐、墙角的劈柴堆、孩子们挂在檐下的风筝,忽然觉得,所谓离别,从不是消失,而是把这里的烟火气折进行囊,带着众人的牵挂,在新的路上继续种温暖的根。
“就此别过。”他起身,与灵昀、灵澈、灵骁并肩,身影渐融入夜色,只留下药香在院里盘旋,像句未完的叮嘱。
临行前夜,济世堂的灯火亮至天明。林恩灿铺开一张素笺,上面早已列好七大仙门的名字,灵韵蹲在案头,尾巴尖沾着朱砂,轻轻点在每个门派名旁——那是林恩灿特意调的朱砂墨,混着济世堂的药香,能让字迹三年不褪色。
“望仙门久居云端,惯看星象却少踏实地,”林恩灿提笔写道,“烦请诸位每月派弟子下山,将星象推演与农时结合,告知村民何时播种、何时收药。”灵韵忽然用尾巴扫过纸面,在“望仙门”下添了个小小的草药图案,林恩灿失笑:“是了,还需教他们认三五种田间草药,免得误采了毒草。”
转向“灵霄门”时,林牧接过笔,灵澈递来一小撮松烟墨——那是用去年的松针烧的,墨色里带着草木气。“灵霄门擅御气飞行,速度最快,”林牧写道,“烦请每月巡查各山涧,遇有被困的鸟兽便救下,若见着新的药草生长地,便做个标记带回。”灵澈在旁补充:“尤其留意崖壁上的‘岩松’,其根能治跌打,却难采摘,需灵霄门弟子相助。”
“御剑宗的剑快,”林恩烨的字迹带着锋锐,灵骁正用斧刃轻轻刮着砚台,火星溅在纸上,竟烫出细小的洞眼,却不伤字迹,“可派弟子沿山路劈出小径,方便采药人行走,再在险处设些木栏,免得有人失足。”灵骁忽然瓮声说:“让他们多带些木屑回来,我看阿木想做个木剑。”林恩烨笑着在末尾添了句:“顺带收些废木,交予济世堂孩童作玩物。”
丹鼎派的任务由林恩灿书写,灵韵舔了舔笔尖的朱砂:“丹鼎派炼药时,烦请多留三成丹药,分予偏远村落的药箱,尤其那‘驱寒丹’,山里老人过冬最缺。”他顿了顿,想起张爷爷的咳嗽,又添:“可教村民用灶火煨药,不必总依赖丹炉。”
符箓宗的符纸轻薄,适合传递消息。林牧写道:“请符箓宗每月画百张‘平安符’,不用多复杂,能驱避小兽即可,让走夜路的采药人揣着安心。”灵澈补充:“符纸上可印些草药图谱,孩子们看着玩,也能认认药。”
星衍阁观星识运,林恩烨提笔:“烦请推算来年雨水多寡,提前告知各村,好早做准备——若涝,便多备些‘防湿丹’;若旱,便先引些山泉入田。”灵骁在旁磨斧,接口道:“让他们把星图拓一份给阿木,那小子总问星星能不能治病。”
最后是万兽谷。林恩灿望着窗外那只被救的小獐子,写道:“万兽谷与兽类相熟,烦请驯化些温顺的灵兽,比如让山羊驮药篓、灵犬守药圃,减轻村民负担。”灵韵忽然跃到院里,叼来根獐子的绒毛,沾着朱砂印在“万兽谷”名下——像个小小的印记,也像句无声的托付。
天快亮时,七份任务书已写就,每份都卷着片济世堂的药叶:望仙门是远志,灵霄门是岩松,御剑宗是桃木,丹鼎派是甘草,符箓宗是薄荷,星衍阁是紫苏,万兽谷是獐毛草。
“这样,他们见着药叶,便想起这里的烟火了。”林恩灿将任务书交给赶来送行的七大仙门弟子,灵韵、灵澈、灵骁各自蹭了蹭主人的手心,似在告别,又似在鼓劲。
晨光漫过门槛时,六人身影渐远,行囊里除了干粮,还装着陈婶的平安符、阿木的草药画,以及那七份带着药香的任务书——他们带走的,从来不是离别,而是把人间的牵挂,种向更远的天地。
晨光将六人身影拉得很长,灵韵踩着林恩灿的肩头,尾巴卷着那卷任务书,时不时低头嗅嗅,似在确认药叶的清香是否还在。灵澈背着个小药箱,里面装着些应急的丹药,走几步便回头望一眼济世堂的方向,直到那抹熟悉的屋檐消失在山路拐角。灵骁扛着半捆松木——那是林恩烨特意让他带上的,说天道棋盘或许也有需要劈柴的地方,松木易燃,正好引火。
行至山隘时,七大仙门的弟子已候在那里,每人手里捧着本门派的信物:望仙门是枚星石,灵霄门是片云纹玉佩,御剑宗是截桃木剑穗,丹鼎派是只陶药罐,符箓宗是叠黄符纸,星衍阁是张星图拓片,万兽谷是根兽毛编织的手环。
“这是师门托我转交的,”望仙门弟子将星石奉上,“掌门说,见石如见星,定不负所托,每月的农时星报,定会准时送到各村。”林恩灿接过星石,触手微凉,里面似有光点流转,像极了济世堂檐下的萤火虫。
灵霄门弟子递过云纹玉佩,玉佩上刻着株岩松:“我门弟子已分好批次,明日便开始巡查山涧,这玉佩能引气护体,若遇凶险,或许能用得上。”灵澈接过玉佩,指尖抚过岩松纹路,忽然道:“烦请转告贵掌门,岩松根性烈,入药需配三钱甘草中和,上次的药方忘了写。”弟子连忙记下,眼里带着敬意——他原以为这些医者只懂草药,竟连灵霄门的信物都这般熟悉。
御剑宗弟子是个少年,捧着桃木剑穗红着脸道:“家师说,山路已劈出十七段,木栏也钉好了,还收了满满三筐废木屑,阿木的木剑……等我们雕好了,托人送去?”灵骁闻言,从行囊里摸出把小刻刀递给他:“用这个,锋利好使,告诉阿木,等他能劈开三寸厚的柴,我就教他耍斧头。”少年接过刻刀,用力点头。
丹鼎派弟子抱着陶药罐,罐里飘出甘草香:“这里面是新炼的驱寒丹,分了一半给山民,剩下的请诸位带着。掌门说,灶火煨药的法子已记下,还编了口诀教给村民——‘柴三分,火半明,药香出时再添薪’。”林牧打开药罐,见丹药裹着层蜜衣,忍不住笑:“丹鼎派竟也懂用蜜裹药,是怕我们嫌苦?”弟子挠头道:“是陈婶说的,林先生们总把药熬得太苦。”
符箓宗的符纸薄如蝉翼,弟子递过来时,上面还温温的:“这是连夜画的平安符,每张都印了薄荷纹,驱蚊还醒神。家师说,等孩子们认全了符上的草药,就教他们画‘避蛇符’。”灵韵忽然从林恩灿肩头跃下,用尾巴沾了点朱砂,在符纸边角画了个小小的狐爪印,惹得众人都笑了。
星衍阁的星图拓片上,雨水多寡的标记用不同颜色标注着,弟子指着图说:“涝处用青墨,旱处用赤墨,各村长老都认得。阿木的星图……画了只小兔子在月亮上,说等先生们回来,要讲讲兔子怎么治病。”林恩烨接过拓片,见边角确实有个歪歪扭扭的兔子,眼底泛起暖意。
万兽谷的兽毛手环编得极巧,弟子解释:“这是用獐子毛混了羊毛编的,防兽虫。家师已驯化了二十只山羊,正教它们驮药篓,还说……等小獐子长大了,就让它跟着采药人认路。”灵骁忽然解下腰间的斧头递给弟子:“这斧头陪我劈了三年柴,留给济世堂,让阿木学着磨。”
六人接过信物,一一收进行囊。灵韵对着七大仙门的方向拱了拱前爪,灵澈将药箱里的“醒神散”分了些给各门派弟子,灵骁则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块松木:“天道棋盘若有好木头,我会托山风捎些回来。”
山风渐起,吹得星石上的光点闪烁不定。林恩灿抬手道:“七大仙门的托付,我们记下了。此去天道棋盘,若遇着能治人间疾苦的法子,定会传回。”说罢,六人转身踏入晨雾,灵韵的银影、灵澈的药香、灵骁的斧刃反光,渐渐与雾色融在一起,只留下那句“等药种满山野,我们就回来”,在山隘间轻轻回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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